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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对台戏热闹万第镇 黎明团技压同麟班
浩浩荡荡的黎明剧团顶风冒雪,穿山越岭,急急忙忙向西奔去,所经过的村庄人们远远看到一支花花绿绿旌旗飘扬的队伍,快快传报村里主事,不知是哪个村的秧歌队来演拜年秧歌,急匆匆摆下瓜果热茶迎候。
在胶东秧歌队进村有一套传统的接迎礼仪,三出、三进、三拜九叩,如有闪失会遭到奚落和挑剔的。随着急急的锣鼓声,两名带队舞马尾赛子被称为大夫的便弓身作揖,单腿跪舞,直到村里主事双手扶起,大夫才随着一声沉雷般的锣声起身,反复三次演绎,跪拜向村里主事这叫三拜。倘若同时有几场秧歌相逢,那更热闹了,先到的占据村巷把住路口,先来后到,各不相让。这时就要看谁家的锣鼓敲得最响,谁家的队伍阵容最强大,谁家的队员功夫最硬,谁便能得到村里的一顿午饭,甚至厚厚的红包等优惠待遇,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有时相争激烈,一浪更比一浪高,舞动中两队秧歌经常出现寻衅闹事,混战成一体,乱了阵容,不免还会发生一些肢体碰撞。
有一年,高家秧歌队在盘石嘴子前村演出,与当地大薛家村秧歌队狭路相逢,花鼓手高玉男、高付德、高师见、高富朋、高华亭等人,几个扫堂腿将对方几十个花鼓手扫了个仰歪蹬,后来当地十里八村都知道,高家村的秧歌队那净是些功夫把丈组成的,惹道不起,只要遇上高家秧歌队,便消烟息气,避开锋芒,自动示弱,让他三分躲闪让路。
山野里,几近正午的阳光在一片茫茫白雪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刺目耀眼。主事打个眼罩遥望着飞奔而来的秧歌队,怎么这帮秧歌队与往年一反常态呢?领队是一骑红鬃烈马,马上有一荷枪实弹的威武勇士。正当主事狐疑时,高新亭一挥手,大声向村民们喊道:“乡亲们过年好!我们是高家黎明剧团的,到万第去为八路军慰问演出的,万第解放了,赵保原几万大军被消灭了!今个不在这里演出了,等到万第演完了,回头再给你们演!”
“八路军万岁!共产党万岁!”
村民们一阵欢呼,忙把苹果、熟鸡蛋、花生、大枣向队员们兜里塞,目送着队员离开了村子。
走过了无数个村庄,万第解放的消息像快马上的铃铛声飞快的传入所经过的地方。队员们已行走了四五十里,离万第越来越近了,十几个女队员倒有些累,步子越来越缓慢。对面是泉水镇境地,一座巍峨的大山挡在眼前,几个棒小伙抬着几个大箱子道具“嗖嗖”地爬上山顶,女队员步履艰难地手拉手向山上爬,高富友快步凑到女队员身边,挨个扶着十几个女队员迈过崎岖不平的山路。
高富友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大红苹果,往女队员高孟娟、高玉娥手里塞,高孟娟边摆手边推托:“不用了,大侄子,我们都有。”
高富友脸一红,无奈将苹果丢回包里,身旁的高富勤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往大姑娘、小媳妇堆里钻,献殷勤!”
高富友嬉皮笑脸地猫腰蹬着山坡跑到前面高云恒、高成玉几个队员身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我讲个笑话跟你们解解乏!”
队员们朝他说:“又是那老掉牙的陈芝麻乱谷子的,说了几遍了,粘牙上了,不笑!”
高富友也不争辨,只管讲他的笑话:
“有个痴呆彪子老太带着孙女去走亲戚,路上见一中年男子赶着一头母猪,彪老太上前主动搭话问人家赶着母猪到哪去,人家这是赶着母猪去配种,又一时说不出口,便绕着弯说这母猪走不动了,给它去打打油。彪老太指着身后的孙女说:‘俺这孙女早就走熊了,走累了,你快也给她打打油。’赶猪的说:‘那跟我来吧。’就带着女孩进了路边的玉米地里。突然,女孩哭喊着从玉米地里飞快地跑了出来,彪老太哈哈大笑说‘到底是打打油跑得就是快。’”
几个队员不想笑也又笑了,高富友抹了一下嘴巴,把个苹果核向草丛丢去,一仰脖又继续滑稽地说:“你们知道套马车为什么公的在后母的在前?”
高成玉插嘴说:“就像人干活,跟老婆在山上锄地和自已一个人在山上锄地感觉就是不一样,锄的就是多,还不累!”
高富友点头说:“是有这么一点,还有呢?”
高春湖接过话:“谁听你瞎咧咧,都是公的在前面引路领道,母的在后面跟着,哪有母的在前面的。”
“呸!”高富友一歪脖子朝着春湖,“赶了半辈子马车,跟驴骡打了半辈子交道,就没琢磨点牲口道道!告诉你们吧,套马车要把母的套在前面,隔开一定距离,那公的有的是劲,因为它在后面老瞅着母的腚眼,翘翻着歪歪嘴皮,闻着那气味一心想干那营生,便拼命地向前靠可怎么也够不着,那车就自然地向前奔跑,这叫歪打正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下臊货,连驴骡牲口哑巴畜力的道道也咂摸透了。”高富勤又白了高富友一眼。
“哈哈哈……”
几个队员笑得前卧后仰,折起路边的藤条树枝朝富友抽打,富友抱头鼠窜向前跑了几步,正好撞在了高新亭骑的红马腚上,大红马飞起一后蹄正好踢掉高富友狗皮棉帽,帽子咕噜噜滚下山坡挂在一棵树杈上,富友像猴子在树上摘桃子,费了很大周折才将帽子从树枝上取下,逗得十几个女队员掩面大笑,顿时身体也轻松了许多,更加惬意地迈开步子跟上前面那些嬉闹爷们前进的步伐。
太阳偏西,队员们闻到了一阵阵西南风飘过的硝烟和裹挟着燃烧死尸、棉花的异样怪味,远远瞧见狼烟四起,树木东倒西歪还正冒着屡屡白烟,一片片弹坑,一件件丢弃物,一片狼藉,使人一下子便联想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高新亭翻身下马,凑到高洪昌身前,附在队长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又从衣兜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队长,然后上马朝西边一座小山丘奔去,他来到山前先将红马栓好,然后拔开乱草树枝钻进密林里,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在一处丛草乱坟岗前停住脚步,然后搬开盖在一座空坟头口上的松柴枝子,弯下腰向坟穴里瞅了几眼,摘下佩挂的望远镜、匣子枪、卡宾枪,轻轻放进洞穴,又将洞口盖好,机警地朝四周环视了一番,便飞快地下山骑上马独自朝万第中心街奔去。
黎明剧团稍加休整,然后高举旌旗,踏着脚下坑坑洼洼的弹坑直朝万第城奔去。临近万第城时,远处一队骑兵朝他们飞奔而来。
“站住,干什么的!”
原来是一支十几人的八路军骑兵巡逻队,当头的飞身下马,高洪昌急忙上前把高新亭刚才递给他的一封信呈上。
当头的打开信念道:“速请高山区黎明剧团来万第演出,许世友。”
当头的看后朝洪昌敬礼:“乡亲们一路辛苦,首长在军部等候。”当头的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西北方青砖瓦舍。
只见高新亭带着十几个参战队员,还有四叔高奎福,本村军人高富京,还有比队员们提前来万第给八路军挖战壕的高廷珍、高富明、高廷连、高连溪、高富宝、高守喜、高春全等人一起朝剧团迎来。
真是他乡遇故人,当兵的高奎福、高富京几年都不曾回家,能在战场上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乡亲,能见到本村闻名遐迩的黎明剧团在异乡战地演出,实属喜从天降而又千载难逢,他们相互拥抱着说不完的家乡话,道不尽的家乡情。
身材高大的高左宾见到妹妹,激动地抱起妹妹转了几个圈:“家中都好吗?”
“好着哩,村里人都想你们呀!”妹妹笑着含泪回答。
像阔别多年久别重逢的亲人,十几个女队员个个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儿。
一身戎装的许司令员与几个首长远远的从军部出来迎接:“乡亲们过年好!”
“首长好!”高洪昌快步迎上紧紧握起许司令的手。
“长途跋涉,一路辛苦,让奎福多炒几样好菜,今晚高家老小爷们在万第镇大团聚,吃饱喝足!大虎子,小兰来沒来?”许司令笑着问新亭。
“许司令过年好,报告首长,小兰有事沒来,我代她向您问好!”高新亭向前给许司令敬礼。
许司令拍着高新亭肩膀:“嘿,大虎子长高了,愿不愿当八路啊?到我部队上来吧!”
“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您要是批准我给你当警卫员,我敢跟您比武功比枪法!”高新亭大言不惭地说着。
“哈哈哈,好啊,我就喜欢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等有机会跟你小子切磋切磋!”许司令满脸惬意说着。
高洪昌向新亭斜乜一眼:“别不知天高地厚, 你当你是宫宝田呢!”
“哈哈哈……”
高洪昌的话引起众人哄然大笑,因为许司令乃习武之人,来胶东后曾访遍民间武林高手, 走访青山村的八卦掌名师宫宝田, 並与其切磋功力,两人各露了几手绝活,这段奇闻轶事传遍胶东大地。
“好了,好了,天色将晚,各位一路劳顿, 吃了饭早些休息,明天开戏,中不中?”许司令一腔浓重的河南话。
“中,首长,我们不累,今晚就演。”团长高普连抢着说。
“这点路算什么,比首长爬雪山过草地的两万里长征差远了!”高新亭也上前急着说。
“今晚就演!”队员们也异口同声。
“那好,我的耳根早就痒痒了,早想听你们的戏了,那今晚唱哪出?”许司令笑着说。
“请首长点戏!”团长高普连说。
“三打祝家庄!”许司令脱口而出,然后又补充着,“咱们刚刚打下万第城,来个吃狗肉返返滋味,回味无穷,中不中啊?”
“中!”队员们又是异口同声。
这时,另一位首长附在许司令耳边嘀咕着,只见许司令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一阵阵笑容:“对,就这么办,好,太好了,此计甚妙!”
“乡亲们!”许司令向队员们一挥手,“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快,在万第的同麟昆剧团今晚上演昆剧《双蝴蝶》,这样就不改变了,他唱他的昆曲,咱唱咱的京戏,他演他的双蝴蝶,咱来咱的祝家庄,来个京昆大战,尝尝他的汤浓,还是咱的味淡,;战场上刀对刀、枪对枪,戏场上台对台、戏对戏,看看谁的声高锣响,看看谁的场面人旺!好啊,好啊,万第镇不但出了战场,又要出了对台戏,寓味深远,哈哈……”许司令说着仰首大笑。
许司令一番豪言壮语,让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一场对台戏即将拉开帷幕。
傍晚,日落北风刹,呼啸怒吼的凛冽寒风似乎嘎然而止,红日落入天幕,西天边呈现出一道蛋黄色彩虹。夜幕静悄悄的笼罩起万第村野,临近正月十五的月亮也高悬在星空与茫茫白雪交相辉映,夜色显得白昼一样,呈现出炽白的寒光。
在后万第中心据点的戏台上,同麟昆剧团已紧锣密鼓,跃跃欲试。班主听说今晚来了帮村夫野戏,要见识见识这伙野戏班的路数路数,看看他们有多大本领竟敢与我们这帮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剧团唱对台戏。
说起来,同麟剧团也没有太深的资历,他们是从鲁西南菏泽、河南纠集的一帮杂耍、民间流亡艺人,与沿街乞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乞丐是伸出破碗,他们是展示身段唱腔而已。
旧时的戏子是最低贱的下三滥,民间流传“三巴五子”登不了大雅之堂,备受歧视,三巴为哑巴、结巴、磕巴;五子为瞎子、聋子、瘸子、婊子、戏子。生理缺陷难与常人为伍,走江湖耍把戏的,浪迹天涯,吃到哪住到那,无固定住所,男女混居天当床地当被,不类不论,供人取乐,讨个残羹剩饭,鞠躬作揖,讨个纹银小钱,故被人看不起。
剧团流演到莱阳一带,被赵部劫留在万第镇,成为赵部的专业随身剧团,中心据点的戏台上天天鼓乐齐鸣,赵保原一干人马随时可去听戏取乐,俨然晚清西太后享受着帝王般荒淫糜烂的奢侈生活。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八路军攻城的轰轰枪炮声也惊乱了正在演出的同麟剧团。花花柳绿的演员们顿时乱作一团,抱头鼠窜,乱哄哄钻进宿营,战兢兢缩卷在一起。万第攻克后,八路军解放了这帮“受苦的人”,经过春风化雨般的教育宣传,他们凄凉的心得到了温暖,自已的队伍来到面前,天下受苦人都是一家,他们得到了家的温暖,得到了子弟兵的温暖,脱离了无边的苦海,由受迫受奴役受鄙视的社会底层人一下子翻身当家做主人,他们遇到了救星,人格也得到了尊重,就连许世友司令员也陪他们吃饭,他们一颗颗受伤的心得到了平抚,他们海誓山盟跟着共产党走,演技也在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戏台上张灯结彩,景幕上出现小桥流水,杨柳低垂,鸟儿飞翔的画面。两个相公手摇画扇,台步轻盈,在悠扬的笙笛声中歌舞翩翩:
祝英台:要当和尚梁兄长,我当尼姑落庵堂。
梁山伯:我当和尚好还俗,你当尼姑怎嫁郎?
祝英台:尼姑可以嫁和尚,嫁个和尚要姓梁
梁山伯:哎呀,该打,该打……
“咣……咣咣咣……咣……”锣鼓点子紧扣着。
一高一矮两个相公在对唱,歌词委婉,琴声悠扬,醉人心扉,台下黑压压一片,官兵不时喝彩又鼓掌。
《梁山伯与祝英台》简称《梁祝》,亦称《双蝴蝶》,是一个民间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剧中祝英台女扮男装,外出求学与同窗梁山伯三年朝夕相处产生了深厚的兄弟情义,女儿身的祝英台暗恋毫不知情的梁山伯,英台收家书急返,分别路上梁山伯十八路相送。贤弟英台睹物思人,倾吐爱慕之情,并海誓山盟,定下终身,不料遭到英台父亲的反对,逼英台嫁给有权有势的马太守之子。梁山伯知后含泪暴病而死,当英台出嫁那天,下轿哭拜山伯坟墓,突然电闪雷鸣,山伯坟墓裂开,英台纵身跳进墓中,两人化作两只蝴蝶比翼双飞,一起飞舞向自由的天空。
锵……锵锵……锵……东台上突然响起一阵暴风骤雨般锣鼓声。
台下千万双眼睛刷地朝东台望去,只见宽敞的戏台上,四盏汽灯高悬,一块黎明剧团的横幅高高飘挂。台内景幕上正中挂着“聚义厅”匾额,两厢立有两面写有“扶危济贫、替天行道”杏黄旗,杏黄旗下站立着披甲挂刀、飒爽英姿的梁山英雄好汉。
《三打祝家庄》取材于《水浒传》中梁山众英雄好汉三次攻打祝家庄的故事,一打祝家庄石秀探险去祝家庄调查研究侦察了解敌情;二打祝家庄各个击破瓦解分化敌人,争取同盟者联合有生力量,打击敌人;三打祝家庄梁山好汉吸取了两次攻城失败的教训,集思广益改变了作战计划,采取了里应外合的策略,最后取得了攻破祝家庄的胜利。
“众将官!”宋江高普连一声道白。
“有!”众英雄同声应道。
“明日四更造饭,五更下山,攻打祝家庄去也!”宋江一挥旌旗,净一色武生齐唱京剧曲牌粉蝶儿:
沾水泊,
替天行道,
杀脏官,
铲土豪,
杏黄旗飘。
……
锵锵……一阵急急风将林冲高富茂、花荣高新亭、石秀高富俊、戴宗高富勤、李逵高富雷等一干手持枪刀剑戟众“梁山好汉”送下。
“好!”
许司令带头鼓掌,身后的将士一片欢呼。战时尚武,平时尚文,刚刚经过一场激战后的将士们,在一场场雄壮激昂武戏的震撼撩拨下,更显得无比激动兴奋。
西边台上梁山伯文弱哭腔又随风飘过:
往事如梦尽都在,梁山伯柔肠尽开裂。
三载同窗情如海,十八路相送更可哀。
她一生真心无虚假,一路上多少心机对山伯。
她叫我牡丹花好快去采,
她叫我收起扇坠配对来,
她叫我观音庙了把堂拜,
她叫我择定佳期把亲抬,
谁知我不识贤弟是贤妹,桩桩比喻解不开,恨只恨父母之命将人害,恨只恨马家仗势又仗财,到如今美满良缘成画饼,要想挽回回不来……
……
东台李逵铜锤花脸吹胡瞪眼,手提板斧唱:
宋大哥做事欠思量,
为何去访李大郎,
那李应钱多地又广,
他岂肯助梁山攻打祝家庄,
倘若是将大哥解官请赏,
非但是梁山泊失了主将,
谁与俺穷苦百姓做主张,
急急忙忙就把中军宝帐上。
听说明天要出征,
好叫李逵喜在心,
一斧劈死一丈青。
哇呀呀……哇呀呀……哇……
对台戏各不相让,跌宕起伏 ,高潮不已,把个寒冷的冬夜闹腾的热火朝天。东台上的响锣鸣鼓,旌旗飘荡,梁山众好汉翻云覆雨,刀枪如林,整个舞台杀得山呼海啸,天摇地动。台下部队观众中的乔八、李玉田、陈鹤丹等熟悉高新亭的同志,都对高新亭扮演的花荣角色格外关注,
西台上笙笛逶婉,余音绕梁,梁兄贤弟缠情绵绵,生死相恋,如诉如泣,惊天地泣鬼神,扰人心腑。台下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涛骇浪般地呼喊。
东台上的武生策马扬鞭,踏着震撼人心的鼓点,像铁沙盘里的磁石,像蚂蚁窝前的一块肥肉,络绎不绝地将台下的观众吸引过去,台子周围已水泄不通。
而西台上的文戏一时间像流沙随风,人走楼空,倒显得门前冷落车马稀、大树将倒猢狲散了,只剩下几个妇女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替古人担忧,任凭梁山泊前倒后仰,顿足捶胸……
山伯看信泪满腮,痛哭失声我头难抬。
可怜九妹祝英台,空楼泣血更可哀。
盼我早把病养好,或能偕老到白头。
可怜我刻骨相思染重病,愿意深情记心怀……
同麟剧团班主已坐不住,眼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涌向东台,手中鼓掌乱了调,急忙递给二掌柜,探头探脑挤进人群把野戏瞧。
东台上锣鼓家什一齐奏,把威风凛凛宋江送上台,皮黄胡琴拉得响,宋公明亮相开了腔:
昨日林冲摆战阵,祝家庄擒来一丈青。
军中大事安排定,看看那扈家怎样行。
……
字正腔圆,戏味醇浓,饰演宋江的高普连,自幼习武好戏,师傅高连发精心调教,很快成了团里的主角,他进戏快,扮相逼真。有一次演完“四进士”本家哥哥高连元夸赞道:“看了俺伙计的宋世杰,别人的就不用看了。”后来高普连当了黎明剧团的导演、团长,今逢这特别的场合又有特别的观众,演唱起来便更加卖力。
同麟班主入迷地看了一场又一场,听了一节又一节,胶东的草莽武生威武彪悍,气势磅礴,文有戏韵,武有功夫,唱念做打,样样精湛。班主心中暗暗叫绝:“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想不到这山村野夫,能把这个行当做得如此出神入化,天斧神功,无怪许司令能从千村万户中挑出来演,在如此大军中显摆,无愧,无愧啊!”河南班子自叹不如,甘拜下风,班主心中暗然服输。
轰,轰……
突然西台上电闪雷鸣,黑压压一片将士,刷地一齐回头向西看去,只见西台上一道闪光后景幕上狂风大作,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轰然一声巨响,一座坟墓烟雾中缓缓裂开,祝英台纵身跃入,马仆欲阻,扯下衣襟化作几只蝴蝶随风飞舞,灯光复亮,风和日丽,花鸟争春,彩虹万里,祝英台梁山伯化作蝴蝶翩翩起舞。
幕后齐唱:
彩虹万里鲜花开,
蝴蝶双双采花来。
生死不移永相爱,
梁山伯与祝英台。
……
谢幕闭灯,台上一片漆黑,众演员纷纷扑向东台,挤进人群,一睹同行的演技。
东台上更显得一枝独秀,孤傲芳香,接近戏末更显得无比精彩,透出戏眼,一场场好戏连台,剩下的场次磨枪、夺寨、开狱、报警、逮祸首、大胜利,处处紧凑扣人心弦,节节高潮此起彼伏。你看那林冲手舞银枪,大战栾廷玉;花荣弯弓射向祝彪;马麟双刀劈向扈三娘;李逵双板斧砍祝龙;秦明狼牙棒战祝虎……梁山众好汉奋勇杀敌,祝家三兄弟一干人马被乱刀砍死,祝家庄被攻克,梁山好汉取得了最后胜利,台上奏起了庆胜利委婉动听喇叭曲牌声,众将官举起刀枪随着闭幕乐声一阵欢呼齐唱:
占水泊,替天行道,杀贼官灭土豪,杏黄旗飘……
顷刻间台下暴起排山倒海般的声浪,英勇的八路军将士也将与梁山众英雄好汉一样,在人民战争的大舞台上大显身手,他们纷纷上台与远古战士拥抱,许司令台前一跺脚,飞身跳到高高的戏台上,周围人瞠目结舌,一片唏嘘,谁不知许司令原是少林寺的武僧,临阵发挥谁人可比?
许司令一挥手,波涛般的声浪戛然而止,他一一握起演员们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演的真好!”寒暄一番后转身向台下大喊,“同麟剧团全体演员上台来!”
同麟演员着装像一群花花绿绿的太子猴,纷纷爬上台来,班主与团长握手互相赞美着,演员与演员互相拥抱着,那些文弱的河南演员在彪悍粗犷的胶东武生演员面前显得单薄瘦小,被抬起举过头顶,演时迁的高富友抱起“英台”两手像托起一个小娃娃,一股淡雅的胭脂香味,醉迷得他久久不舍得放手,高新亭在身后踹了他一脚,“贼时迁”如梦方醒:“贤弟身子好软和……”
一场军民大联欢,两台京昆对台戏就此息鼓落幕。万第镇的夜空,月亮依然高悬妖烨,满天星斗依然熠熠闪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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