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槐（二十六）

于仙田

第二十六回  大药房老客抓敌特   牡丹江曲刘成姻缘

高波来到谢家沟和市里的边缘地带，看到一家挂着“平民大药房”牌匾的药店，店面不算小，里面也很宽敞，药品摆满了柜台。
店老板看到一个戴瓜皮帽、穿长袍的年轻人走进来，忙上前打招呼：“老客从哪来，要买点啥药？”
高波微微一笑，打起了胶东腔：“在下是烟台来的药商，来东北采办中草药，顺便采办一些关里紧缺的西药，不知老板这里可有货？”
店老板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忙说：“老客，您到我这小店就算来对了，我这里比其它药店的西药都全，不知您要的是什么药？”
高波放低声音说：“盘尼西林、磺胺有货吗？”
店老板吃了一惊，他又仔细看了看高波，轻轻一摆手说：“老客请到内室谈。”
二人进入内室坐定，伙计献了茶离开，店老板悄声说：“这些药可是违禁的西药，满洲国时只有大医院和日本人开的药房里有，现在也只有军队医院里才配给。”停顿了一下，店老板又诡秘地说，“不过嘛，小店到是有些人脉，老客如真心要的话，我倒是有点存货，不过，这价钱嘛……”
“呵呵，老板请放心，在下知道，眼下这盘尼西林价比黄金，磺胺也是有价无市，只要贵店有货，这价钱好说。”
高波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满洲国银行支票，在店老板眼前晃了一下，店老板眼里立即放出光来，高波看着店老板，神情认真地说：“老板也看见了，这钱没有问题，关键是货的质量，要绝对保证。”
店老板拍着胸脯说：“质量嘛，老客尽管放心，绝对没问题，原装日本造，我可以拿盒药品给您看看。”
店老板说着从柜台后拿出一盒盘尼西林和一瓶磺胺，高波看了一眼，标签上标注的是“武田制药株式会社”，出厂日期是“昭和20年X月X日”，高波牢牢记住了药品的出厂批号。
“老板，恕我多言，这药是没的说了，关键是这可属于违禁药品，您这药的来源地……”
“哈哈，老客，这年头要做生意，心眼儿不活泛点能挣钱吗？我不是说过嘛，小店朋友多，人脉广，至于这药的来源嘛，我看老客你是关里人，也就不瞒你了。”
店老板朝谢家沟方向扬了一下头，靠近高波的耳朵低声音说：“我在大医院里有内线朋友，他供货，我卖货，挣的钱五五分成，这叫互惠互利，老客明白了吧？”
“噢，老板，原来是这样，明白，明白，哈哈……”
“哈哈……”
高波和店老板相视大笑起来。
高波和店老板约好第二天来取药，告辞出了店门，绕道返回了医院。高波暗暗查了进药记录，平民药房的盘尼西林和磺胺的厂家和出厂编号赫然在账，情况很清楚了，一定是朴管理员搞得鬼。正好小金也返回医院，按照高波的吩咐，他不动声色地将刻好的两枚章子交给了朴管理员。
高波又暗中调查了医院食堂丢钱的事，同事们发现医院的通讯员小李很不正常，最近很少在食堂吃饭，他经常和朴管理员到外面饭馆吃饭。这小李16岁，入伍才三个月，原来是个流落街头的学生，一次饿晕在医院门口，被医院我军岗哨发现救下，后来就参军留院当了通讯员。
高波觉得小李的嫌疑很大，经汇报刘波后连夜突审了小李，经高波晓以大义的劝说，小李终于承认食堂的钱是朴管理员让他偷的，目的是为了逃跑积攒经费，他说朴管理员多次领他到饭馆吃饭、喝酒，还叫他等章子刻好后去偷岗哨的驳壳枪，然后一起逃跑，并答应到那边后一定重用他，还帮他娶媳妇。
真相大白后，高波告诉小李不要声张，在向刘波汇报后高波连夜带人将朴管理员抓了起来。搜查他的宿舍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信函，上面写着“兹有我团副官朴成哲外出公干，希沿途国军岗卡验函放行是荷”，落款是“吉林省永吉县保安团”，还发现了封面印有“青天白日”团的日记本，内页有蒋介石的头像，里面有发展国民党员的计划，还有倒卖药品的记录。在事实面前，这个国民党特务终于低下了头，承认叫小李偷钱和自已倒卖医院药品都是为了逃跑积攒经费。
第二天清晨，高波带了四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押着朴管理员，迅速来到“平民药房”，身穿军装，手拿匣子枪的高波第一个冲进药店。
“各位老总，你们这是？小店历来可是奉公守法啊！”
店老板见冲进来这多当兵的，惊得措手不及，连连打躬作揖。
高波指挥战士们冲进里屋，在柜台后把二三箱盘尼西林和磺胺搜了出来。
高波用枪指着店老板，厉声说：“哼，老板，还认得我吗？”
“老客……您，您还是当兵的？”
“我们是关里来的八路军，你涉嫌收购倒卖违禁药品，带个人要你见一下。”高波回头喝道，“把朴成哲带过来！”
朴管理员一脸土灰色，被战士带了过来，高波指着这些药问朴管理员：“这些药是不是从医院里倒出来的？”
“是是，都是医院的药。”
“连药带人，全部带走！”
高波将朴管理员和店老板送到军区保卫部，这个国民党特务被军法处置，药品收归医院仓库，店老板被责成写了悔过书，保证再不倒卖违禁药品，罚款后予以释放。
内奸被清除了，高波立下了头功，被医院评为锄奸模范。刘波接着大刀阔斧，清理整顿医院各科室、部门的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高波伤愈出院了，回到了海林曲波身边，曲波为了让高波身体再恢复一下，没有立刻安排他押运小火车，还是留在身边做警卫员。
一个风清日丽的早晨，曲波带着警卫员高波从牡丹江乘火车来到牡丹江军区开剿匪会议。会议快结束时，军区宣传部徐诚之部长和宣传干事王学俭来到休息室，找到高波后徐诚之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高波啊，安排你和王学俭一项露脸的任务，你可要完成好啊。”
高波赶紧起立敬礼：“首长，有什么安排？请吩咐！”
“你俩到市里买一些糖果、茶叶、瓜子，要买好一点的，中午之前一定赶回来。”
“首长，这会不是开完了吗，还要开招待会呀？”
高波有些不解，看了一下王学俭，王学俭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
“呵呵，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先去完成任务吧！”
两个人敬礼后走出休息室，在街上高波问道：“学俭哥，这好像是办喜事呀，是谁呢？”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部长爱开玩笑，深藏不露，看来是一位首长要结婚，事先不宜透露。”
“这结婚是件好事，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呢？”
二人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来到牡丹江繁华的东一条路，这里临近火车站，商铺林立，繁华热闹。王、高二人走了几家店铺，选买了一些什锦香糖、高粱饴、芝麻糖、茉莉花茶、葵花籽等，王学俭付了钱后和高波提着大包小包赶回了军区会议室。
一进屋，只见屋内摆了两张圆桌，靠外边的圆桌暂空着，曲波副政委、徐诚之部长、王云舞参谋长，还有几位军区首长，都端坐在靠里边的圆桌上。
徐诚之笑眯眯地对进来的王、高二人说：“你俩回来的正好，赶紧把东西摆上吧！”
王、高二人赶紧把糖果和葵花籽摆到两张桌子上，并给首长们沏茶倒水，只听得曲波张口说：“徐部长、王参谋长，你们说找我有事，有事就说嘛，怎么像开招待会似的？”
徐诚之笑着说：“曲副政委，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是大喜事！”
“大喜事，什么喜事？”曲波一头雾水。
“我说曲副政委，你是真糊涂和还是装糊涂啊，人家刘波等你多少年？这次正好调到谢家沟医院，这不是水到渠成嘛，今天这事就是要为你和刘波办喜事！”
“这这，参谋长，你，你们这不是搞突然袭击吗？我没有思想准备啊！”曲波说道。
“突然袭击？你说对了，曲副政委，你在打仗时不是经常用突然袭击的战术吗？对你就得搞突然袭击，要不好礼好面跟你说，你能同意吗，早就跑了，对不对？”王云舞参谋长毫不买账。
“参谋长，部队训练和打仗这么紧张，我随时都有牺牲负伤的可能，这婚事还是拖一拖吧，徐部长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曲波无奈的把头转向徐诚之。
“曲副政委，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辜负人家刘波的一片心意啊，刘波同志，请进来！”
随着徐诚之一声招呼，只见刘波穿着一身簇新的便装，在浩子等几个医院女护士的陪同下款款走进屋内。曲波一看，简直傻眼了，只见刘波今天打扮得落落大方，梳着整整齐齐短发，佩戴着一个红色发卡，一身蓝斜纹布便装，更加显得端庄秀气。
“刘波，你怎么来了？”曲波好像做梦一样。
“我也是听徐部长说到这里参加一个招待会，叫穿得整洁一些，还让带几个医院同事来，来后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走也走不了了。”刘波说完，脸上一阵绯红。
“徐部长，参谋长，这这，这不合适吧？”曲波还想辩解。
“什么这个那个，外面各位首长的警卫员，还有刘副院长的同事们，请进屋就座！”
呼啦一下，早在外屋等待的警卫员们和医护人员都笑呵呵的走进屋里，坐在靠外的圆桌旁，大家纷纷向曲波、刘波表示祝贺。
“祝曲副政委、刘副院长新婚大喜！”
“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事到如此，曲波、刘波也无可奈何，只得向各位连连道谢。
高波问坐在身旁的浩子：“浩子护士，你事先知道吗？”
“不知道的，高桑，我陪着刘副院长来到军区，徐部长告诉我给一对新人收拾新房，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和王干事去买喜糖时也蒙在鼓里，首长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厨师，客已到齐，上酒上菜吧！”
随着徐部长一声吩咐，军区的厨师将酒菜端了上来，酒是葡萄酒，菜是小鸡炖蘑菇、地三鲜、炒肉酸菜粉、木须肉等东北菜，都是大盘大碗。大家喝酒吃菜，宴席上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曲波和刘波酒量都不大，两人刚喝了一杯葡萄酒，就有些脸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只听得徐部长说：“大家注意了，我们新郎曲副政委的警卫员高波同志，在胶东老家那可是黎明剧团的红角，无论是京剧还是秧歌剧，那可都是不含糊，大家要不要欣赏一段呀？”
“要，要，高排长来一段！”大家纷纷鼓掌。
“高桑，你还会唱戏？唱一段给我们听听吧！”浩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笑着要求。
曲波脸色泛红，兴致勃勃地说：“高波，既然是大家有这雅兴，你就来一段吧！”
“好，今天是曲副政委和刘大姐新婚大喜之日，那我就来一段京剧‘水浒歌’，给各位首长和同志们助兴！”
“好，好！”
屋里响起一阵掌声，高波离开座位来到两桌中间，先清了清嗓，双脚丁字步牢牢站立，双手一挥，先亮了一个相，双目炯炯，亮开嗓门唱道：
沾水泊，
替天行道。
杀脏官，
铲土豪，
杏黄旗飘。
    ……
“好，再来一段！”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徐诚之笑着说：“高波，今天是你们副政委和刘副院长的大喜之日，再来点抒情的！”
“好，那我就给大家再来段胶东秧歌剧‘十二月’的片段，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高波手捏兰花指，脸上现出妩媚之色，唱出旦角腔：
十二月来正一年
抗日的郎君把家还
一进门来爹娘好
问声大哥再问嫂
掀开门帘妻子好
你也好来我也好
……
“好！”又是一阵掌声。
这时，医院来的一位护士说：“各位首长，大家可能不知道吧，我们的浩子护士日本民歌唱得可好呢，大家要不要听听呀？”
“要，浩子护士来一段！”众人欢呼道。
刘波也说：“浩子是我们医院的模范日籍护士，也是文艺爱好者，浩子唱一段吧！”
浩子红着脸站了起来，先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眼含泪花，动情地说：“共产党、八路军救了我们，不仅留用我们，还像亲人一样对待我们，我们感激不尽！借着曲副政委和我们刘副院长的大喜之日，我就用汉语献唱一首日本民歌《樱花》，以表谢意和祝福。”浩子轻启樱口唱道：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一同去赏花。
樱花啊，樱花啊，
暮春时节天将晓，
霞光照眼花英笑。
万里长空白云起，
美丽芬芳任风飘。
去看花，去看花，
看花要趁早。
“好！”
掌声伴随着叫好声响成一片，歌声悠扬婉转，像行云流水一样，带着她对家乡的思念，飞过日本海，飞过富士山，飞回了她久别的故乡……
大家吃啊，喝啊，唱啊，跳啊，直到天晚了，这才把一对新人送入洞房，大家尽欢而散。
金秋十月，南满大地已经是霜花遍地寒气袭人了，然而在二团驻地海林县城却呈现出一片暖意融融的喜庆景象。为了激励士气，巩固战果，扩大宣传，经军区与二支队研究批准，二团评选了渡海以来历次参战中表现优秀的基层指战员，从下到上的逐级评选出杨子荣、高波、马国栋等十一位战斗英雄。
被作为二团营房的一幢老式砖混二层小楼外的操场上，红旗招展，军歌嘹亮。主席台上，坐着二团副政委曲波及其他团首长以及十一位战斗英雄，还有作为采访记者的军区宣传干事王学俭、王希良。曲波首先致辞：
“同志们，二支队今年春天开过誓师大会后，我们二团一部首战鹿道，一战成功！接下来，我军发扬了老八路不畏艰险、连续作战的精神，在穆棱又打败了土匪的劫小火车埋伏战，我军打出了威风，震慑了土匪，鼓舞了群众！结合我团渡海以来历次参战取得的战绩，我团评选出了杨子荣、高波、马国栋等十一位战斗英雄，现在，他们就坐在主席台上，让我们对他们表示由衷的敬意！”
曲波回过头去向十一位战友举手敬礼，十一位战斗英雄刷地一声起立向台下行举手敬礼，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战士们高喊：“向英雄学习，向英雄致敬！”
高波在台上领着战斗英雄们高呼：“勇敢战斗，消灭残匪！”
台上台下口号声此起彼伏，场外聚集了大量的海林群众，他们也深深受到感染，纷纷赞扬说：“有这样的军队保护咱们，咱们就再也不怕土匪了！”
会后，在二团营房小楼前，十一位战斗英雄穿着部队奖励的白衬衫，站成两排，杨子荣和马国栋在后排，高波在前排，王希良和王学俭陪同在左边，在秋日的阳光下，英雄们神情庄重，显得那样自信与自豪。二团特意从海林照相馆请来的照相师傅，架起照相机拍下了这历史的瞬间。
合影结束后，在二团团部王希良采访了杨子荣、高波；王学俭采访了马国栋。杨子荣大智大勇劝降土匪；高波英勇善战，押运小火车；马国栋带领全班战士，跨越林海雪原，完整归队……他们的英雄事迹深深感染了二人，王玉良、王学俭回到军区后分别撰写了英雄们的事迹，并发表在军区《建军》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