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精华”和他的“兵”们（中篇小说）【七】

于仙田

　【7】“谁想去中南海，潘一夫奉陪到底……”


　　笫二学期后，教学工作开展不到一个月，一项艰巨的任务自上而下地压了下来。这个任务让潘一夫老师大吃一惊，而老教师们却说这是年年如此，已经有十几年了，见怪不怪，是上面的意思。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还差几分钟上课，干事通知初三、初四的班主任到校长室开会。潘一夫老师觉得一定是什么大事儿，要不是大事儿校长是不会亲自召开会议的。初三(4)班的班主任程老师说没有什么大事的分流而已，潘一夫老师问分什么流，程老师说你去开完会就知道了。
　　潘一夫老师抱着神秘而急于知道实情的想法，来到校长室参加初三、初四班主任工作会议。原来会议的內容就是要将初三、初四升学无望以及部分调皮捣蛋的学生早早打发到县上的职业学校中去，这就叫着“分流”，据说这是SD省五•四学制中学办学的一个模式，是一项经过实践检验的长久不衰的科研成果。最后校长把初三级部五个班和初四级部三个班的第一学期末考试成绩表发放到各个班主任手中，并告诉各班主任要将成绩表中划横线以下的学生全部分流，最后校长特别告知潘一夫老师，初三(5)班必须将朱迪之分流，决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他是害群之马，是满锅的臭肉。
　　潘一夫老师终于弄明白了“分流”是怎么一回事了!奶奶个熊，潘一夫老师又差点骂出来，这是什么政策啊?这是什么科研成果?这是什么办学模式?这是狗臭屁!不，连狗臭屁都不如，是真正的臭狗屎!《中华人民共国义务教育法》中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权利和义务，任何组织或个人都沒有权力剥夺公民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和义务的!这是哪一级政府制定的混帐政策?又是哪一个王八蛋提出的?他们凭什么就敢违犯法律?他们的权力难道比法律还大吗?想到这里，潘一夫老师真是满腔怒火，怒不可遏了!
　　潘一夫老师站起来，把本班成绩表送到校长桌子上，退回来坐在原来的往子上。校长问道：“潘老师，你怎么把你们班的成绩表又送过来了呢?”
　　“校长，我们班用不着!”潘一夫老师有点气乎乎的样子。
　　“什么意思啊?”校长一头雾水，从来分流沒出现这种情况。
　　“意思很明显，我们班不分流，一个都不分!”
　　潘一夫老师态度坚决，斩钉截铁。这一句“一个都不分”响响亮亮的话语，让班主任们吃惊万分，都把头从成绩表上抬起来，将思想从怎么去做学生和家长的工作的想象中拉了回来，呆呆地望着潘一夫老师。
　　“为什么?”校长干了十几年校长，分流工作做了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教师明说不干这个工作的。
　　“校长，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潘一夫老师嘿嘿一笑，不无讽刺地说，“堂堂中学校长，竟不知初三、初四分流是违犯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的，无怪乎分流能分这么些年!”
　　“这个这个……”校长有点吃不住了，“这个是上边的政策!是……是为了发展职业教育，要不……要不职业学校就要倒闭的……你不能不分流，一定要分的!再说把一些双差生分出去，学校也好管理，少惹麻烦，少操心嘛。”
　　“校长，我有四个理由不分流：第一，违背违犯义务教育法的事，我坚决不做!因为我不仅曾经是个军人，更因为我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第二，发展职业教育是正确的，为什么不能让学生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呢?就差一年半年的，就妨碍职业教育的发展了吗?学生接受完义务教育，基础更牢固，年岁也大了一点，再去接受职业教育更是有益无害的!第三，职业学校应该以其办学特色吸引生源，以其科学的严格的管理来出成绩，不应该以行政干预手段来牺牲基础教育成全职业教育，说穿了，不能让初中的老师、学生、家长去养着职业学校那些不作为的人!工厂经营不好，可以破产、倒闭，他们职业学校为什么不可以?第四，把双差生推出去，然后不作为的职业学校再将他们推向社会，学校少了麻烦，社会却多了麻烦!再说，什么叫双差生?无非是纪律差点学习不跟趟的学生，他们有这些不足，学校沒有责任吗?教师沒有责任吗?谁敢不承认呢?!所以，初三(5)班一个人都不分流!”
　　潘一夫老师说罢站起身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校长室，那腰板挺得不差于当年在部队参加国庆阅兵式那阵子。
　　潘一夫老师这一折腾，不仅初三(5)班一个人沒分流出去，其他班受影响，也是分流出去的人寥寥无几，这项工作大大打了折扣，远不如上几年。教育局职教科很上火，于是在某一天，职教科长和政工科一副科长来到了“双语实验中学”，找到潘一夫老师“算帐”来了。
　　这两位科长不知是当官当糊涂了，还是训斥人训斥成习惯了，把潘一夫老师叫到校长室就开始了轮翻进攻。打棍子，扣帽子，恫吓威慑，又要全县通报又要开除公职，又要叫公安局又要请检察院，跳天扑地地折腾了半上午。潘一夫老师静静地听，一句不曾反驳，一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胡蹦跶，一直到他俩再不说什么了，潘一夫老师才站起来，走近这两个混帐王八蛋。
　　潘一夫老师伸出两只手，说：“你们逮捕我吧!”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的，相互对视了许久，其中一个才讪讪地说：“等我们回去研究究再说!”
　　潘一夫老师把手往回一收，立即点到这两个混帐科长脑袋瓜子上，朗声说道：
　　“今天，如果是学生或者普通教师这么跟我说话，我会一笑了之。但偏偏是你们这两个所谓的科长，两个狗屁不通的白痴!奶奶个熊的，你们给老子我听好了：一，一个小小的科长，你蹦跶什么?老子要当官，你们巴结老子都不够格!二，论打，你们这两个白痴綁在一起都不够老子打的，不信?有种的你们上来试试给老子看看!”
　　潘一夫老师说罢后退两步等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往上上呢，这两个家伙什么时间也沒见过有教师敢这样蔑视他们的，不光骂他们，还要叫板揍他们，两人早就沒了先前的劲儿，难堪地窘在那儿，像泄了气儿的皮球似地。看到两人这副恃強凌弱、欺软怕硬的惨样儿，潘一夫老师继续说：
　　“第三，老子从不做违法的事，坚持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因而谁也不怕!割了脑袋，不就是碗大的疤吗?再说，就为这事哪家的公、检、法、司敢捉人?你们来唬谁?別逼急了，逼急了，老子先宰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不信?试试看!第四，就为这事，打官司老子奉陪，别说县里、省里，谁想去中南海，潘一夫奉陪到底，我看看哪个王八蛋有这个胆量?!最后，老子告诉你们这两个无知小人，往后说话、做事要用用脑子，别觉得教师就是好欺负的，别哪天死了还不知怎么死的!”
　　说完，潘一夫老师立正，向后转，齐步走，一副标准军人步伐和身板。校长从里间走出来对着两个瘫坐在沙发里、满脸汗水的科长说：“这家伙当过侦察兵，还是个作家哩……”
　　事情悄悄了了，再沒有人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