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秋月》第十三章

林本

周六晚上，林剑秋照常来到新京中央放送局。
　　
　　待到演播后，林剑秋便召集乐队，把和董琛商议既定的扩展‘熏风音乐会’乐队的事，向大伙说明了。
　　
　　在董琛的鼓动下，大伙都一口同声的表示同意，认为这是很有眼光，很有前途的作法。对林剑秋作为乐队指挥，也都认定是最为合适的了。
　　
　　最终，大伙把目光投向林来香小姐身上，为她担当扬琴乐手，而感兴味，都七嘴八舌的张议上了。特别是王乐天和景玉明，这对一向搞趣的活宝，更为欢实，逗得林来香小姐啼笑不得。这演播厅，顿时闹腾起来，一阵喧哗。
　　
　　而从演播厅，传出的嘈杂的嬉笑声，却惊动了一向敏感的上井先生。他为一向自来演播后，悄悄而走的乐手，今个儿怎的这么闹哄，而感蹊跷。他好奇的扒在门窗上，向屋里张望，看好一会儿，也没见散去，便斜了斜眼，装作刹无介意的样子，遥遥摆摆的推门进厅。
　　
　　董琛也早有所料，见他进来，给在旁的林剑秋，递个眼神儿，琢磨一会儿，便笑脸迎了过去，说：
　　
　　“哎，您来的正好，上井先生。我们大家正在议论，扩展乐队的事儿呢，你过来给出个主意呗？”
　　
　　“是啊，上井先生。”林剑秋瞅着他，接过话，“您来得巧，正好，大伙都拿不准主意，您就说说吧，我们也鉴赏鉴赏，是不大家？”林剑秋说着，又望望大伙。
　　
　　“对对对，听听你的。”
　　
　　王乐天嬉皮笑脸的伸过头来，溜话说。
　　
　　“喂！你就说说吧。”
　　
　　大伙一哄而起。
　　
　　“哦，哦，当然，当然。”
　　
　　上井还头一次遇见这个场面，哄捧得他有些发晕，不知如何是好。
　　
　　“咪兮的，扩大乐队的呕，我的赞同。”他挺起胸，小脖伸得长长的，笑眯眯的说，“怎么的作法吗，我的不懂行的。还是得听你们的啦。”又扭过脸看一眼林剑秋，说，“还是您先说说吧，林剑秋先生。”
　　
　　“我们大伙呀，合计着要扩大乐队，就需要有指挥，让林剑秋先生，为我们的乐队指挥，您看合适吧？”懂琛看出林剑秋本人不太好说，便抢先说出，“还有，我们还推荐林来香小姐呀，来打扬琴，为乐队的乐手，你看如何？”
　　
　　“哦，哦，林剑秋先生吗，作指挥的，是满够格的，我的吗，完全赞同。”他冲林剑秋点点头，又瞧瞧林来香，“噢，可您林小姐，哦，打扬琴的行吗？”
　　
　　“哎！你看我怎么就不行呢？”
　　
　　林来香娇横的竖起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展示出带刺玫瑰的神态，弄得上井尴尬难看。
　　
　　“噢噢，好的，好的。”
　　
　　上井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挽回面子，只得顺之谦服，向林来香躬了躬腰欠礼。又假惺惺的嘻笑着说：
　　
　　“噢，你的，林小姐，看上很有才艺呦，我的很敬佩。”
　　
　　场内默然无声。
　　
　　林剑秋看得真切，他对林来香此举，心中不止一震，很觉欣慰。搭话说：
　　
　　“上井先生，您应该知道，林小姐还会唱歌吧？”
　　
　　“哦？”
　　
　　上井不知所答。
　　
　　“看来他真个不知？”林剑秋疑惑不休。
　　
　　他倏然想起，何不一就而成。就此，便把懂琛推荐的俩乐手提了出来。
　　
　　其实，上井推门进来，本想来个冷不防，抓个名堂，震呼一下。可眨眼一听，是要扩大乐团的事，他立时恼袋一转弯。心中盘算：“这不正中我意吗？”早就想往乐团里塞进自己人手的他，这回总算抓到了机会。他决然相应。于是乎，才装出刚才那副摸样，来个借题发挥。这一招，连机警的董琛都瞒过了。
　　
　　上井他，却另有自个打算，看时机已到，便装腔作事的，摆出一副很关注的神态说：
　　
　　“哦，哦，既然吗，林先生已有安排。但为了乐团的扩大，我的吗，也要介绍几个乐手，充实进来。不过吗，凡是进来的人手，都要经过审查的哟。”
　　
　　董琛听了一愣，瞅一眼林剑秋。
　　
　　林剑秋心明，他抿嘴笑着，冲上井说：
　　
　　“看来上井先生，真是关注我们的乐团呐。我算计一下，按乐队编制看吗，只缺两位小提琴手，其他的都已按排就序。至于乐手的审查吗，都是学生，您看，还用审查吗？”
　　
　　“唔，缺的那个，俩提琴手吗，我来安排吧。审查的事吗，我在看看。”
　　
　　上井笑呲呲的点着头，又抬头看看电表说：
　　
　　“哎哟，可不早喽，都回去吧。”
　　
　　他瞅瞅大伙，欠欠身，便怏怏地离开了.
　　
　　“哈哈！”
　　
　　大伙都望着林剑秋，笑个痛快。
　　
　　人都走尽了，林剑秋提起夹包，正要离开演播厅。
　　
　　这时，林来香兴冲冲的凑到林剑秋跟前，眼中含情的瞅着他，低声细语的念叨：
　　
　　“暧，林老师啊，这回我呀，可是乐团的成员了，你一定会高兴，是吗？”
　　
　　“呵呵，是的，我当然高兴了。”
　　
　　林剑秋瞅她一笑，扭身要走。可他从林来香的眼神中，看出她好象有心事似的，便问道：
　　
　　“你有事吗？我得走了。”
　　
　　“您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就过来。”林来香暧昧的瞟他一眼，又喃喃的说：
　　
　　“您在楼下等我好吗？”
　　
　　“好的。”
　　
　　林剑秋会意的向她点点头，便下楼去了。
　　
　　外边星空灿烂，他忐忑不安而兴奋的站在楼前，仰望着。。。。。。
　
　　望着繁星似锦的夜空，林剑秋的心情格外爽朗。
　　
　　他站在放送局楼前，待候林来香小姐；是乎眼前恍幻出林来香，那娇媚可亲的容像。他情不自禁的回过身去，目光投向放送局大楼的门镜。
　　
　　他低头正要点支烟，忽听一声脆柔的呼唤：
　　
　　“暧，我来了！林老师。”
　　
　　他听声抬头一瞧，林来香小姐那娇柔的身躯，已现眼前。
　　
　　“真不好意思呀，叫您久等了。”
　　
　　林剑秋一展眼帘，眸前的林来香小姐，竟涣然一新。你看：
　　
　　她一身飘逸的短袖套裙，婷婷立立，分外靓丽；满面春风，神采奕奕的注视着他。林剑秋顿感欣然，而醒目一愣：
　　
　　“哦，哦，没等多大会儿，你看，我刚要点这支烟。”
　　
　　说着，他把烟点燃，又瞄了她一眼说：
　　
　　“哎，走吧。”
　　
　　俩人贴着路边，漫步而行。
　　
　　走到广场拐弯处，他瞅瞅林来香，试探的问道：
　　
　　“哎，我过了广场回去，你看，我先送，送你回家？”
　　
　　“暧，你呀，有急事儿吗？”林来香有意的反问他一句。
　　
　　“哦，我没啥事儿。”
　　
　　“那就送我回去呗。”
　　
　　林来香娇润润的递给他一个眼光。
　　
　　“你住在什么地方啊？”林剑秋溜话说。
　　
　　“哪地方吗，还挺远的，”林来香寻思一会儿说，“哎哟，得过两道街呢。”
　　
　　林剑秋向四周扫了一眼，正好，有个黄包车横在路旁。他把烟头一扔，招呼一声：
　　
　　“走，林小姐，坐车走吧。”
　　
　　林来香随声和他上了黄包车。
　　
　　黄包车跑了好一会儿，在一处小楼前，林来香叫住了。
　　
　　这是一座带院的小洋房，瞅着很别致。
　　
　　林剑秋瞧了瞧，便问她：
　　
　　“这是你的住房？”
　　
　　“哦，是暂时住在这儿，我在楼上住。快进来吧。”
　　
　　说着，她上前把院门打开。
　　
　　“哦，天太晚了，我就不进屋了。”林剑秋说声，便想离开。
　　
　　“哎呀，即来了，就进屋呗，我还有事儿跟您说呢。林老师。”她让林剑秋进院，随口说，“都说让我打扬琴，你说我能行吗？林老师。”
　　
　　“你都说得挺好的，怎么又泄气啦？”林剑秋很纳闷的问她。
　　
　　“虽是那么说，可我怕打不好扬琴，会影响您的。”
　　
　　“哎哟，你是担心这个呀，我想不会的，你一定会打得很好。要有信心吗。”林剑秋看她心有顾虑，鼓励她说。
　　
　　“只要你在我身边，”她下意识的摸弄着衣裙，娇吟的说，“我就能有信心。”
　　
　　“啊，啊，这当然了。”
　　
　　林剑秋点头，寻思一会儿，换个口吻说：
　　
　　“你可知道，让你打扬琴，我才有机会抽出身去指挥乐队。我现在担心的呀，不是你打扬琴的事儿，而是我作指挥的事儿。我学过指挥，但缺乏实际经验和技巧。你明白了？”
　　
　　林剑秋一股脑儿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以慰其心。
　　
　　说完，他从西服里怀掏出怀表，看了看：
　　
　　“哎哟，都快到十点钟了，我该回家去了。”
　　
　　“哼，我说让你进屋，你不进，”林来香瞥了他一眼说，“你瞅，在外边说这么半天了，还是进屋吧。”
　　
　　“太晚了，等有机会的。”林剑秋挥手要走。
　　
　　“哎！您等等。”
　　
　　林来香这时心机一动，猛然对他刚才说指挥的事儿,忆起一个人来。说：
　　
　　“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是专搞指挥的。不知你能否接受？”
　　
　　“你说吧，他是谁？”林剑秋急着问。
　　
　　“他是新京音乐院的院长，是个很有名气的指挥家。是日本人。”林来香很郑重的说。
　　
　　“日本人？”
　　
　　林剑秋有点打醋。
　　
　　“他是我在‘满映’时，认识的，为人很和气，也很正派。”林来香介绍说，“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可以领你去见他.”
　　
　　“哦？”林剑秋踌躇一会儿，猛然想起说：“哎，你说这个人，我好象有印象。那是有一次，我看音乐会，听过他的名字。叫大什么？”
　　
　　“叫大冢亨。”
　　
　　“他指挥的很有技巧，还有魄力，瞅他人很稳重。”林剑秋谈起对他的印象，承允道“噢，既然你认识他，我可以见他一面。”
　　
　　“那好。”林来香笑颜的眨眨眼，就此说，“暧，明天是礼拜天，他准能在家。我领你去呗？”
　　
　　“恩，行吧。”林剑秋点头。
　　
　　“那你明早就来，我等你。”
　　
　　说完，她进了院，向林剑秋招招手：
　　
　　“明早见，林老师。”
　　
　　完了，她把脸贴在门沿上，羞媚的望着林剑秋，好一会儿才把门关上。
　　
　　“回屋吧，我会来的。”
　　
　　瞧林来香那依恋的神色，林剑秋心开意放，发出呼唤的回音。　　
　　
　　翌日。
　　
　　林剑秋大清早就起了床，洗蔌后，兴致勃勃的对着衣镜，梳理打扮。
　　
　　母亲见了心觉纳闷，从没见他有这份心思，起大早的装扮自己。便问他：
　　
　　“剑秋，今个儿呀，你乍这么高兴啊？一大早就起来了。还打扮上了。”
　　
　　“呵呵，我，我们有，有活动，出外去参加演出。”林剑秋眨眨眼，瞅母亲一笑，哄瞒着说。
　　
　　“啊，啊，我说呢。”
　　
　　母亲虽然应着，可看剑秋的神态，心里还犯猜疑：
　　
　　“前些日子，听他回家叨咕过，说最近班上来个管事的小姑娘。会不会是。。。。”
　　
　　她寻思着，但话卡住没说出来，就回厨房为儿子预备饭去了。
　　
　　林剑秋吃了几口饭，又整了整装，便出了门儿。
　　
　　母亲狐疑地望着他急去的背影，半晌没寻思过味。　　
　　
　　到了林来香的住处，林剑秋没有直接进去。他站在院门口望了望，看院门是敞开的。
　　
　　其时，林来香早从窗镜上，看见了林剑秋，见他站在院门口，便出屋迎了过去，招呼：
　　
　　“请进屋吧，林老师。”
　　
　　“哦，还是别进屋了吧。”林剑秋虽心切，但还觉不妥，想了想说，“趁早，先去见见那个指挥的大冢亨吧.”
　　
　　“唔？”林来香思忖一会儿，盘计在心，便爽气的随话说，“可也是。趁早去也好，怕他走喽。你等我一会儿。”
　　
　　林来香转身进屋，提了手包出来，便领林剑秋去见大冢亨。
　　
　　在路上，林剑秋一边和林来香闲谈着，一边在心头思虑着：
　　
　　“大冢亨，这个指挥的是日本人，她林来香是中国人呐，怎么能和这个日本人，相识的很熟呢？”
　　
　　林剑秋一时迷惑不解，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林老师，到地方了，”林来香看他发怔的象在思考什么，便轻声的招呼他说，“您在想什么呢？”
　　
　　“呵呵，到了。我，我没想啥。”林剑秋抬头看，已走到门口，愣愣的一笑。
　　
　　林来香心细，看他那样，心中有悟。
　　
　　进到大冢亨家里，林来香作了介绍。
　　
　　林剑秋看这位很箸名的指挥家，跟他在舞台上的形态，截然不同。穿一身很不着眼的日本休闲大衫，一副祥和之容，很随和，感到毫不拘束。
　　
　　而大家冢，瞧林剑秋，文雅而潇洒的举止，很欣赏。并从谈吐的言语中，了解到林剑秋在音乐方面，很有才华，并很挚着，颇得他的喜欢。又加上林剑秋懂些日语，便热情的和林剑秋攀谈倾诉。他细心专注的，给林剑秋讲起指挥艺术的理论知识。并挥起指挥棍，指点指挥乐队的技巧和灵感。
　　
　　林剑秋耐心听讲，领悟其中。
　　
　　这场大课，足足讲了一上午。林剑秋真如吃了一顿大餐，饱赞不止。
　　
　　临走时，大冢亨还特意从书厨抽出一本《指挥艺术》的书作，连同指挥棍一起，赠送给了林剑秋。
　　
　　林剑秋深受感楚，就此拜师为教。大家冢欣然而领。
　　
　　这一切，林来香都看在眼中。她从内心更为敬重林剑秋；为他的才华和风度而敬佩。
　　
　　在回走的路上，她春潮涌动，情意菲菲，含娇情绵的依偎在林剑秋身旁，一路谈笑风声。
　　
　　林剑秋又怎不迷恋情中啊。俩人漫步欢颜，不觉已步渡到林来香的寓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