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难偿

明磊

“王支书，这次的机会你必须把握好，这可是县长亲自圈的地点。”张乡长严肃的话语从乡里的会议室中急速飘出。
王支书听后，沉重地看向桌上的其他几位支书，不过他那沉重暗淡的面孔下好像还隐藏着一丝喜悦。
“乡长放心，村民那边我一定会安排妥当，漂漂亮亮地把乡亲们带到富裕之路。”
张乡长听后又露出了他那看不出一丝喜悦的笑容。
“听王支书这么一说，我好像看到了乡亲们的笑脸啊。”接着张乡长又把目光看向了会议桌上的众人，“我希望大家不要埋怨，县长把大棚蔬菜实验基地定在王支书那里，只是一个带领村民致富的开始。这只是个实验，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普及全县。我们不能一开始就玩这么大，我们不能拿全县百姓的切身利益去玩。王支书这个实验基地也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这个基地是我们全县人民的，各位支书有时间都可以去王支书那里看一看。说不准过一年或者两年就轮到你们自己村了。这不仅是个机遇，而且还是个巨大的挑战。我说这些话只是希望大家不要生闷气，更不要找王支书的麻烦，我们是一个团队，是一家人，这个事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桌上的众人听后，都因这种广大而又极其压抑的话语，露出了惭愧的笑容。众人互相看了看，先后说道：“乡长说得是……”
张乡长看到众人反应，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他也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而是微皱着眉头看了看众人。
“那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散会！”
众人听后也没说什么，皆应声走出了会议室，不过他们的步伐却显得非常无奈。就在王支书准备关门离开时，还在会议桌上坐着的张乡长突然将其叫住。
“王支书，你先别走，我想和你谈谈建大棚的事。”
随即，王支书便应声走进了会议室。张乡长和王支书透过窗户看到众人离开后，两人不知为何却大笑起来。张乡长笑着从椅子上缓缓走到窗户旁，顺手将窗帘一拉。
“亲家，你说这几个家伙的心中是不是很不平？
”王支书听后冷哼一声。“管他们干嘛，亲家你这是刚来，他们几个的脾气你不太了解，一个比一个倔。他们几个以后如果不听话，你就把他们换了。”
“好了，先不说他们了。咱们还是说说大棚的事吧。”张乡长说着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我二哥让我到这儿当这个乡长，就是为了大棚的事。如果要这回能把咱手底的活干好，那可是权财两得啊。到时候我可能就会接替我二哥的位子，如果我升了，那么小乐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所以说，这次的任务很重，我们必须办好。如果这个头开得好，上面就会放心，上面放心咱们就会过得很舒服。我二哥在市长那里申请了很久，前两天市长才同意下拨三百万，来帮助你们村建造大棚。我二哥说，大棚建好后市长还会来视察，并且还让咱们立冬之前产出第一批蔬菜。咱们只要干好手底下的事就行，其余的事，我二哥会解决的。这次你回去，一定要把村民的思想做通。并且跟他们说，政府会补偿他们。”
王支书听后点点头，他的心里虽然很沉重，不过他应该有了解决的方法。“亲家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虽说，王支书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但要是没有县里的资助，村民们的怨气可能会让他睡不着觉，因为好好的玉米地没人会忍心除掉，这些他心里都很清楚。不过有了钱这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过几天就立秋了，田里的玉米也已经长得很高了，过两天应该就要授粉了。建大棚的事本该在小麦刚收完就已经开始的，可是县长也就是张乡长的二哥说，款子没拨下来，他就一直拖到现在，并且一直都没正式给村民说这件事。直到前段时间，市长跟县长说，他要视察一下建大棚的具体情况。这下他开始急了，于是他就赶紧安排这件事。也不知道，一开始县长是怎样想的，或许是面子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资金的问题，又或许是其它的种种原因……
王支书回到家的当晚，就把村干部们叫到了村委会。
夜晚，蛐蛐的叫声开始肆无忌惮地“侵略”着村委会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几名村干部围着一个小办公桌，齐看着想说却不知从哪儿说的王支书。坐在一旁的王队长是越看越急。
“进群，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就行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磨叽过。”
王支书看了看身旁的几人，轻轻叹了口气。
“大家以前听过咱们村要建大棚的事吗？”
几人一听王支书如此神秘的语气，不知怎么的皆非常兴奋。
“真的要建大棚了吗？”王队长问。
满头白发的陈会计看了看几人喜悦的面孔，又扭头瞟了一眼王支书暗淡的神情，立马止住笑容。
“小群哪，有事你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刚刚把心中的闷气清出体外的几人听到陈会计的话，也跟着止住了笑容。
“今天开会，乡长说是要帮咱们建大棚，并且还雇人帮咱们干，咱们所买的材料政府还给予补助。”
几人听后皆十分不解地互相看了看。
“进群，这是好事你咋绷着脸啊？你是不是想存心吓唬这几个人呢？”王队长说。
此时王队长的话语，好像是刚才的兴奋转化来的愤怒。
“我哪有那闲心呢！建大棚是有条件的，县长说立冬之前必须产出第一批蔬菜来，他还说过段时间市长还要来视察。”
“啥？”几人听后皆是一愣。
“立冬之前？”陈会计说，“那咱们地里的玉米棒子咋办？再过俩月就熟了，乡亲们会同意吗？”
“乡长说，政府给补助。我想过了，乡亲们不会亏的。建了大棚，乡亲们今后的路就宽了。”王支书的话语好像还带着一丝犹豫，或许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不过命令还得服从。
陈会计看了看身旁一句话也不说的几个人，思考了片刻说道：“我觉得行，只要乡亲们不亏就行。这事啥时候开始办？”
“明天吧！”王支书说，“明天我在喇叭上通知一下，你们去做具体工作，如果乡亲们有啥疑问，你们就让他们来找我，我亲自跟他们说。对了，还有就是咱这边的事一办完，乡长就会派机器帮咱们打玉米秸。”
几人听后分别点点头。
“嗯。”
“那大家都回去吧。”王支书说。
几人听后什么也没说，纷纷站起身走了出去。我觉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县长为什么会着急。今天这场会开得很冷清，或者说这是一种严肃。以前村里一开会，不是你一言就是我一语，那是相当民主。或许是今天王支书低落的神情把今天这场会议带到了深渊。村委会这几个人要论合作的时间，那得要追溯到他们的儿时。这里除了陈会计的年龄最长外，其他几人都相差无几。
随着夜色的加深，蛐蛐的叫声也跟着变得浓重起来。这小小的村委会竟成了蛐蛐们的闹市。虽然这些整齐无杂的声音代表了它们澎湃的心情，可是对于我们人来说，却正好相反，它们的欢乐却给我们制造了一种幽静死沉的环境。
前几年王支书的儿子小乐还没结婚的时候，每天晚上小乐都会来叫他回家吃饭。自从小乐结了婚，王支书就感觉哪里少了一点东西。当年，王支书为了小乐的婚事可没少忙，有时还会用自己手里的一点权力去帮这个儿子。其实王支书这样做我们都能理解，毕竟他就这一个儿子，哪个做父亲的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王支书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他在思考着明天的事，思考着第一批蔬菜……
第二天一早，王支书等人便开始了他们的计划。这件事确实如王支书想的一般，很好办，并且办得还很快。几天后，王支书就亲自去了镇里……
“亲家这么快就搞定了？”张乡长听到王支书说的话后，非常惊讶。
“乡亲们不仅省了掰玉米的麻烦，而且一点也没亏，这事当然办得快了。我也就是给乡亲们传个话而已。”王支书说。
张乡长听着猛地站起身，貌似很激动的样子。
“这事完成了第一步基本上就算完成了，其余的只是时间问题。一会儿我就联系二哥，他肯定会非常高兴的。对了亲家，你这次回去就找几辆50把玉米秸打了，另外再把地翻了，记住一定要把玉米秸给处理干净。那个钱到下午就给你打过去。”
“嗯，”王支书点点头，“亲家放心好了。对了亲家，小乐最近怎么样啊？”
“小乐办事很用心，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听王局长说，局里有个科长被调走了，如果这段时间小乐表现得好，王局长有意让小乐上。”张乡长说。
王支书听后极其高兴。
“是嘛！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干的……”
话后，两人的笑声便无声无息地溜到了这广大无序的风尘当中。一天，王支书和陈会计二人站在田边，看着正一寸寸翻开的土地，二人心中的感慨也跟着翻滚起来。王支书看了看不远处邻村浓深的玉米地，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刚刚被打碎的玉米秸秆，他的心中好像有点不舍，就好像是自己的朋友离自己远去了一般。这或者是王支书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感情太过浓厚的原因吧！
陈会计顺手抓了一把玉米秸秆，搓了两下又扔到了地里。
“唉！这真有点可惜啊！”
王支书瞟了一眼陈会计刚扔到地里的玉米秸秆说：“三叔啊，咱们得看远点，不能为这点东西而得罪了上面，我们必须……”
不知为何，王支书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三叔懂……” 陈会计点点头。
就在王支书犁完地的当天，张乡长就把建大棚用的材料给运了过来，并且还把雇来的人也一起带来了。
张乡长看着这大片大片的空地，心中甚是欣喜。
“亲家这地弄得不错，咱们还有这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王支书疑问道，“产出蔬菜不才是最后一步吗？”
张乡长听后微微一笑。
“不，我们只要把这些塑料布用石柱撑起来就行了，把塑料布撑起来就是最后一步。因为市长视察的就是这样的大棚。干完这些咱们也得好好歇歇，到时候亲家、二哥，还有咱们这些兄弟都去四方酒店谈谈工作，然后再做个总结。亲家觉得怎么样啊？”
“这个……”王支书好像有点心事，“好吧！一切都听亲家的安排……”
当天，王支书就在田地里和村民一起开始商量建大棚的具体事宜。第二天，全部的村民就在王支书的带领下开始动工。或许是张乡长雇来的这些人的劲力太过强大，几乎所有的大棚都是由他们给支起来的。从开工到完工仅仅用了二十天的时间，他们好像是天神下凡，专门来帮乡亲们修“路”的。我不知道人们紧张的情绪能不能让“时间”变得更滑，更淘气。
就在大棚基本建好的当天，张乡长不知为何却匆匆忙忙地来到王支书这儿。
“亲家，快点准备准备，”张乡长显得非常着急，“二哥说，市长现在刚到县里，一会儿就会来。”
“这么快！我这才刚喘了口气。”此时的王支书也跟着“忙活”起来，“对了，这大棚里什么都没有，市长要是……”
“这个你不用担心，二哥会解决的。”张乡长说，“先别说了，咱俩还是赶紧到地里等着吧。”
话后，王支书便叫上其他几位村干部，一起来到地里等候着市长的到来……“快快快，看那边，”张乡长微微踮着脚，指向东边的几辆车，“站好站好，市长来了。”
就在张乡长等人焦急地等待下，远处的三辆轿车缓缓停在了他们几人面前。接着一名中年男子在一帮人的拥护下走下车。张乡长见状忙带着王支书等人来到中年男子面前。
“市长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张乡长忙伸出双手紧握住中年男子的手。
“我来介绍一下，”县长走到市长身旁，“这是张乡长……”
市长和几人一一握手后，便走到路边，看向那刚刚建好的大棚。
“嗯，不错，这猛地一看就像南极的山丘一般。看到这些美丽的大棚，就好像看到了冬天的雪地，不仅看到了，而且还感受到了那种气氛。小李啊，快点把这些美丽的景象照下来，回去我要仔细研究。”
市长说着，一名年轻人便拿起相机走向前。
“市长，”张乡长指向西边，“咱们去那边看看吧。”话后，一行人便缓缓向西走去。
“王支书啊，”市长说，“这段日子辛苦了。”
“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不辛苦。”王支书说。
没走几步，市长突然停下来。“对了，张县长，蔬菜大棚可是村民们的大事，我希望你下一步一定要普及全县。乡亲们的日子过好了，我们这些当官的才能笑，才有资格笑。大家不要松懈，一定要把步子加大，不仅要加大步伐，而且还要加快。接下来，我不仅要看到冬天的模样，而且还要看到冬天的成果。以后天冷了，大棚的好处也就体现出来了。大家不要急，做事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
“市长说得是……”众人听后先后应道。
“市长，那边还有很多，我觉着咱们还是上车观看吧。”县长提议道。
众人听后也都纷纷附和。
“那好吧！”市长说。
上车后，县长便亲自给市长当“导游”，细细说起了建大棚的过程，和今后的规划……市长视察走后，这片田地又变回了以前的安静，好像这里真的到了冬天。
夜晚的田地本来是蛐蛐们的天堂，可是这里一建大棚，蛐蛐好像消失了一般，或许是这里没必要再热闹下去了。邻村田地的路边还是那么的火热，可能这里的蛐蛐都跑到邻村去了，或者下一个实验基地就是那里。
一天清晨，张乡长的手机突然响起，或许是外面雨水的清凉，使得张乡长好一会才从睡梦中醒来。
“喂，谁呀？”
“亲家，是我，”王支书急速的话语中好像还带着一丝慌张，“昨天晚上刮大风，很多大棚都被刮散了，昨天乡亲们才刚撒上种子……”
“啥？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