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

端木范商（赵明元）

　　在放生河的河堤上，胡奶奶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红色妮子大衣，站在她旁边穿着崭新的绿色妮子大衣的刘奶奶是她儿时的闺蜜，她们正在参加放生活动。她们小心翼翼地和师兄们满心欢喜地将买来的鳗鱼一条条地放生到河里。获得自由的鳗鱼急速地游向河心，偶尔还会昂头蹿出水面。看到眼下这般情景时，有的师兄会满心欢喜地说：“快看！它这是在报恩呢！”有的师兄则轻声念道：“希望你们被放以后，获尽天年，临命终时……”

　　胡奶奶的儿子王栋梁，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奋斗了十几年。可是，因为城里房价实在是太高了，而不知从何时起，在城里买房子变成了大学生结婚的必要条件。所以，谈了几次恋爱的王栋梁，总是会在谈婚论嫁时，被月老剪断红线。因为儿子婚姻的事情，在老家的胡奶奶和王爷爷终日被淹没在邻居的吐沫星子里，苦苦挣扎！

　　儿子娶不上媳妇，还总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胡奶奶怎么能不着急呢？可着急又有啥办法啊？想给孩子买房子，可他们攒的那几万块钱，又能解决个啥啊？她能做的就是，每次打电话时，都会催促孩子找对象；找算命的大仙给孩子算姻缘；去寺庙里烧香给孩子求姻缘。可一恍，都过去三年了，王栋梁依然还是单身。

　　一年前的某一天，胡奶奶遇到了儿时的闺蜜刘奶奶。退休后的刘奶奶，以前身体不好，吃了好多保健品也不见效果，全身还总是这疼那疼的。后来，刘奶奶有缘加入了放生群，经常和师兄们徒步出去放生，积攒了功德，现在身体非常的棒。一听到刘奶奶的经历，胡奶奶果断加入了放生群。

　　胡奶奶虽然生活十分的拮据，但是她在放生这件事儿上，可从来没有吝啬过。近一年来，师兄每次组织放生，她都参加，每次被王爷爷知道后，他都会生气地和胡奶奶大吵一顿，王爷爷生气的理由是：“儿子买房需要攒钱，家里本就没有钱，房价又那么高，你还拿着钱去放生，你这不是糊涂蛋吗？”胡奶奶则认为：“多积功德，会给儿子带来姻缘！”

　　王栋梁每天早上都会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边在食堂吃着早餐，一边欣赏着食堂网络电视里播放的社会热点事件。胡奶奶和师兄们放生鳗鱼的场景，被人拍成了视频，传到了网上，竟然成了社会热点事件。

　　在食堂里用餐的人们，看到视频中虔诚放生的修行者，有的会赞同，有的会嗤之以鼻，有的甚至还会说出几句调侃的话语。

　　同事小陈抬起左手指着屏幕大声地说：“这些人，乱搞什么封建迷信啊？这就是愚昧！尤其是那穿红大衣和绿大衣的两位大妈，就是红绿双萌，哈哈哈！”

　　平时很少与人交流的李会计，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小陈一眼，顺口说道：“有病吧？你！”

　　李会计，掌管着报销审核的生杀大权，同事们哪敢轻易得罪她啊！小陈赶忙把抬着的左手，向上移到脑袋上尴尬地挠起了头。

　　尽管视频打了马赛克，但王栋梁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品头论足地拿来取笑，只要是做子女的，心里都不会舒服。王栋梁赶忙打圆场说：“我看那二位老人，这样做未必就是在搞封建迷信，更多的应该是在找一种心里的安慰！”

　　李会计用饱含善意的眼神看了看王栋梁，又转头瞪了小陈一眼后，起身离开了。

　　看着李会计渐行渐远的背影，小陈凑到王栋梁的耳边轻声地说：“感谢王哥今天的解围，兄弟给你透露一个秘密，李姐应该和你年龄差不多，至今还是单身，只是大家都不敢得罪她，所以很少有人讨论她的八卦，看刚才那眼神，她对你有意思，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王栋梁拍了拍小陈的肩膀，打趣地说：“兄弟，祸从口出啊！”。

　　小陈赶忙用双手做捂着嘴巴状，走出了食堂。王栋梁，看着小陈鸟悄离开的样子，又想了想小陈说的话，突然李会计的那双饱含善意的眼睛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两个月后，在放生河畔，看着最后一条鲤鱼在河水中游走。刘奶奶转头对胡奶奶说：“大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放生，下次放生的时候，我就不再参加了！”

　　胡奶奶诧异地问：“妹子，咋的啦？”

　　“哎！不知是谁把俩月前咱们放鳗鱼的事儿，拍成视频放到了网上，一个半月以前，我三闺女回来了，一进门，还没说几句话，就把那视频拿出来给我看，还说同事在食堂看了都笑话咱俩！还嘱咐我说，为了身体健康，多锻炼身体养生也可以啊！为了孩子，我以后就不来了。”

　　“嗯，那也挺好的，妹子，不瞒你说啊！我以后也不来了，每次因为放生的事情，你姐夫都会和我吵架！我儿子好不容易刚找了个对象，我和你姐夫总吵架，怕影响到儿媳妇那边！”

　　“大姐，你儿子啥时候找的对象啊？是干啥工作的啊？姑娘那边要房子了没？”

　　“妹子，他俩谈了一个多月了，是他们单位的会计，房子的事情姑娘没提，就是不知道她的爹妈会不会提。你别说，这姑娘长得还挺俊，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和你的眼睛特别像，都是水汪汪的！”说到此处时，胡奶奶拿出她的老年机，打开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展示给刘奶奶看！

　　刘奶奶用右手把手机举到眼前，左手斜放在眉毛和手机屏幕之间，形成一个遮光区，对着手机的照片研究了良久后，缓缓地说：“你儿媳妇是姓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