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饼*小米粥*瓜子条

张鸥

　　

家常饼*小米粥*瓜子条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空白表格搁在桌子上，从姓名，民族，开始逐条的浏览，大体轮廓有了初步印象，操起手中的碳素笔，他停顿了一下，籍贯一栏怎么填？

　　小学时，填学籍他听从爸爸的建议，曾经一笔一划的写上老家爷爷的地址。那遥远亲切的小山村。

　　中学时，入团了，他接受妈妈的提议，曾经一本正经的填过县城爸妈的住址。那是从农村人转化成城里人的跨越。

　　现在正读大学的他，表现优秀，要入党了。他的笔却迟疑难落。

　　定定的沉思。斟酌。思绪片片纷飞，嫩绿春草，娇灿野花，苞米高粱，后岭的松，坡下谷子，融汇着闪烁出家乡的图画，还有爹赶着羊群暮归，带回的爽朗笑声。

　　“好男儿志在四方，走多远记得你的家”一个声音在天际回荡着。爷爷在村口送他，临别赠语。

　　挡不住的思潮层层翻涌。

　　戴着红领巾的他，放下书包顺手拿起遥控器，坐在自己专属的小椅子上，动画片是看不够的。等到晚上一家人围坐吃饭，他想起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欺负爷爷大字不识，奶奶是绝好护身符，那晚他主动张罗，抱着自己的被褥跑去和爷爷奶奶睡一屋，夹中间。

　　一个班好几十号人，班主任老师还有个正吃奶的孩子，应该没那大精力挨个儿检查作业吧？他在第二天早上，积极要求早去，美其名曰“做值日”。两代农民是极其期望自家孩子走出去的，唯一的路就是读书，而读好书的前提是尊重崇拜老师。值日是老师指派的，大力支持呗。

　　他做贼一样，到学校，跟后座同学借来昨晚的作业，作文“我的爸爸”。一字不改的抄。山里的孩子很朴实，天真，尽管老师再三再四的强调，不能在文中透漏真实的信息，那个孩子仍然洋洋洒洒的嵌入他爸爸的姓名。

　　老师是不好糊弄的，讲解如何修改时，把他的本子递给他，含蓄的让他读。满堂哄笑，被罚重写。

　　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常年追羊满山跑的爹，暴跳如雷，“不捋直你，我就不是你爹”。爷爷奶奶被阵势吓住，不再像以往一样念叨“啥人都活着，树大自然直”。

　　妈妈喂肿了屁股趴在炕上的他，一口小米粥，咬口饼，再夹口瓜子条。边安慰他，边责备他，“你爹脚丫子都是茧子，脚后跟都磨破了，还不是为你”？！

　　后来上中学，家里实在接送不起（路太远）。那个夏天，他听得最多的是爹妈找亲戚朋友拆腾钱，买房。贷款也买。

　　然后，妈妈去了超市打工。爸爸继续满山跑，放羊。爷爷奶奶最欢喜的时候是，周末他和妈妈回来一天，阖家团聚。

　　他们母子成了远归的亲，待遇像过年。爷爷奶奶竟然蒸起窝窝头，说是养生。（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为了日子。）爸爸跟着吃的还挺香。他的面前是不变的白面家常饼。瓜子条炒成两盘，一盘加了鸡蛋。

　　爷爷举着酒杯，皱纹咧开了笑，“好歹我家孙子比我们强”！小学文化的爸爸那一刻，豪气冲天，“念，念哪供哪，有爹呢”！

　　一张奖状，回去全家乐呵半年。爷爷奶奶不自觉的夸。一张录取书，爸爸躲到山下的谷子地边儿，偷着乐了半天。

　　他走向自己的世界。

　　刚离家到新的校园，他依然记得，每隔一天，来一顿家常饼，小米粥，瓜子条。营养，妈妈的话啊。想家的时候就吃它，爸爸的叮咛。

　　下笔是承诺。他郑重填上，河北抚宁……父母职业，农民……

殷凤君

无论走多远，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家庭出身，忘记自己的父母！好在，醒悟得不迟！

张鸥

殷凤君 发表于 2018-9-3 20:44
无论走多远，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家庭出身，忘记自己的父母！好在，醒悟得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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