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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在心头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三十岁的云鹤下班后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抽闷烟。烟头烫了手,他激灵一哆嗦,赌气按灭在烟缸中。
掐的灭烟头,掐不灭火头。云鹤心头好大好大的火。
妻讲的话,有法可依,毕竟还流着那家的血,替父讨要应得的份额,也站得住脚。
老妈充满怨恨的刚强劲儿,云鹤无可奈何,“二十四年前,妈咋出的那家门?你忘了?哪怕是座金山,咱也不许惦着……”今早临上班前,老太太还追出来,“别忘了你姓啥”。
云鹤的纠结源于姑家表哥的电话。他的老家要开发修路,面临一些补偿。受姥姥之托,联系他,有事相商。
云鹤这才想起奶奶。印象中跋扈的狰狞老太。
母亲的悲愤始终是云鹤的心结,岁月如何打磨,也磨不灭一个女人丧夫后,婆家给予的种种,那隔膜,冷漠,刀刻斧凿。
那年,云鹤五岁。南山的山楂满树满眼红了,爸爸趁着丰收的喜悦,给妈妈买回一件大红大红的呢子大衣,给云鹤配套买件红色的小风衣,爸爸拉着娘俩在山楂树下留下一张红红火火的照片。
云鹤六岁,爸妈翻盖了家里的房子。“长子不离父”,爷爷奶奶一直是和云鹤他们过日子的。叔叔和婶婶新批的宅基另起锅灶。大姑在“谢土”宴上,还曾笑着敬云鹤妈妈,“嫂子,你是我们韩门的功臣,我哥有眼珠子,亏得你啦”。奶奶也附和着,“是呢,是呢,当初妈是老封建,嫌弃你属羊,怕十羊九不全,别记恨啊”。
“韩云鹤”,云鹤就这一瞬,自己姓过“韩”。他和那个老家的所有记忆居然没断片,仅仅六年,懵懂的六年,他还能清晰的回放。云鹤为自己讶异,心动何为?
金秋九月,又是一年山楂红,韩云鹤上小学了,脖子上鲜艳的红领巾映着他的小脸蛋儿,幸福快乐围绕着他。国庆节前,爸爸干活时脸突然刷白,说是胃疼。被工友送回家后,找乡医输点液,消炎止痛,缓解缓解。
后来,工地抢工期,爸爸又时不时的疼,就时不时的止疼。不敢掉工,也不舍得去医院检查。妈妈悄悄嘱咐云鹤,别气爸爸,听话。
猝不及防的,持续的疼,止疼,反复发作有俩月,爸爸去了医院。“直肠癌晚期”,妈妈夜里抹眼泪,白天带爸爸去治疗。
年根儿,人家备年货喜气洋洋,云鹤家传来撕心的哭喊声。
爸爸走了,抽空了这个家的心和情感。
出来进去的奶奶跟看个仇人一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云鹤依稀记得有俩字“妨人”。
大姑给爷爷送羊肉来,云鹤喊着“姑姑”,理都不理他。妈妈像赎罪似的,上前接那羊肉,姑姑甩甩手,“妈,我给你炖羊肉,你得补补,去去晦气”。
这个家是呆不得了。韩云鹤那个春节,还是舅妈可怜他娘俩,回旧县姥姥家过的。
“坐地招夫”,想都别想,门都没有,一院子住着,戳心。爷爷奶奶摆明态度。
改嫁,不留。都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小家,云鹤怕叔叔婶婶留他,还怕妈妈带他走后,看不见奶奶。
一个人在窗跟儿下,摆愣蜗牛玩儿的云鹤,听见大姑姑给奶奶出主意,“妈,儿子都没了,还指望孙子?再说那孩子又属羊……傻呀”。他跑去告诉他妈妈。
重新办学籍,云鹤改了妈妈的姓。
继父仁厚,疼惜着妈妈,也疼惜着云鹤。没有强求他,韩云鹤,高云鹤,再改个姓。
技校毕业后,继父拿他女儿出嫁收的聘礼贴补云鹤,城南首付买了房,接着娶妻生子。他心里明白,那个姐姐是把他当成亲弟弟对待的,以图他孝敬善待继父。
继父走了,造化吧?又是赶在山楂红了的时节,妈妈的神思有些恍惚,两任丈夫都先她而去,落下个见着山楂(尤其是个头大颜色特红的)就神经质的联想,“山楂红,人家红,自己总不红,这辈子啥运气”?云鹤除了心疼,别无他法。
妻,感念婆婆的不易,把老人接来同住。磕磕碰碰,牵牵绊绊,糖葫芦很少在婆婆面前吃。
这次,大姑姑家的表哥一个电话打破平静。
出了韩门后,云鹤跟那里就断了所有关系,他妈妈的话得听。
表哥辗转他同学要的云鹤手机号码。哥俩见面,陌生的熟悉,亲切的生疏,谈话斟酌着字眼儿,中心是那个老太,已近八旬的老太,要见云鹤。
表哥给云鹤翻看手机拍的照片,一张黒纸白字的分家单,明确写明老院归云鹤所有,不论他改不改姓,都是韩家人……
还有几个视频,逢年过节的,爷爷,叔叔,提着他的名字。姑姑奶奶眼泪花梢的想他。
那晚,哥俩喝多了。硬拉着表哥回自己的家认门儿。
婆媳俩愣诧的听他们客厅沙发上,借酒劲儿说真话。
表哥大着舌头,猛地朝云鹤妈妈扑腾跪下,“舅妈,委屈您了……”
天路竣工,山楂节开幕,树地小路荡漾着那一大家子欢快的笑声。
远处的广场舞乐曲传来童安格的“把根留住”,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
有那么一条路叫“天路”,盘旋山间,回旋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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