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晴，汉子泪

张鸥

《夕阳，晚晴，汉子泪》
                  （小小说）
                        张鸥

     腊月初九的傍晚，输上血浆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小护士嘱咐着“请勿自行调节滴速”，他笑着点头应承着。
      父亲暗灰的脸渐渐有一些生动，示意他“歇歇”。
       排了一上午的队，他确实有些疲惫，一屁股坐到病房门口的地上。恍惚间，寂冷煞白的墙壁上印上点点辉煌，夕阳，他的眼涌起一层雾。

      父亲平稳的躺着，红色液体在白色的塑料管里“线虫”样刺着他的心。朝南望望，紫金山坡那棵老树上的鸟巢还在不在？鸟儿归没归？有些影像不经意间便会在岁月的沉淀里物化，如刀凿斧刻…

      父亲，一九五三年生人，虽然属蛇，却把蛇的精明劲儿都用到了种地和过日子上。
      娶了母亲后，两夫妻和南街的乡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隔年，也就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的时候，有了他。
      父亲端详着他的头型脸盘儿，高兴到不知说啥好，夸着母亲，“这小笑眼像你，小马驹子长大了一定是块好料”。母亲含羞笑了，眉眼含笑。
      父亲琢磨几天时间，“金银铜铁锡，有金旺，锡呢，金字旁加易，儿子赶上好年头了，比咱活得容易些”！母亲赞同，“再来个安字？”
      他有了名字，母亲习惯的喊他“安儿”，怕有任何一丁点儿闪失。

      安儿的童年够快活的，多年压在心底，不敢回忆。美好终结是不忍触摸的痛。偶尔，怨过“求易不易”，笑眼蓄积着与年龄不匹配的忧伤。

      安儿四五岁，母亲在灶间熬粥，他守着一边看。生米在锅里滚着翻着，小小的很快变戏法儿似的长了，母亲总在那功夫撵他，“进屋去，看热气嘘脸”。父亲刚好出工回家，放下家伙式儿就赶紧洗洗手，“来，看我给你画一个一笔回头鸟”。
      懂不懂得，纯是哄安儿玩儿，安儿倒是模糊给父亲说过，“那鸟回头是看它爸妈，是不呀？”父亲当时乐的举他高高。

      安儿不爱笑了，尽管大人们都说他天生的就开口在笑。
       一九八四年，母亲右腿粉碎性骨折做手术，安儿知道，“母亲疼，他也疼”。不笑。
       一九八五年，看起来好好的母亲得了脑瘤，头部开颅。从父亲的沉默，亲戚的议论声中，安儿庆幸自己的母亲“大难不死”，自己白捡了个妈。他躲到胡同拐角处，偷偷笑好一阵子，“谢天谢地，我差点成了没妈的孩子”。

      母亲在慢慢康复，安儿在悄悄长高长大。父子俩为家奔波劳碌着。
      安儿体念父亲对母亲的疼护，挣点钱就让父亲和母亲多吃点，吃好点。推来让去的，“你自己攒着，得娶媳妇呢”。
       一家人坐着马扎围着地桌，素熬白菜，过水大米粥，边吃边描画着安儿娶媳妇儿。“姑娘模样不能挑，你稀罕我们就稀罕”，母亲递过信任的眼神。父亲大概更理解儿子的心思，“放心，你的伴儿要陪你一辈子，我们不会拦挡的。自己拿主意”。
      父亲母亲你一句我一句唠着，安儿瞧着那粘糊劲，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急啥呀”。

      安儿娶了自己的妻，有了自己的儿子。和睦融洽的时候就是盼夕阳。
       母亲牵着孙子的手，等他。
       父亲院子里站着，看南边那棵树上的鸟飞回，等他。
妻答对饭菜，摆好碗筷，等他。
      有点苦尽甘来了，安儿吃完晚饭时常想。绝没料到，残忍的事情还等着他，欢愉转瞬又逝。

       两年前，儿子的课外阅读忘在家里。安儿翻翻，“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身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刘禹锡的《酬乐天咏老见示》）
      想起来父亲不适去做完的检查，病理切片该出结果了，一天天提心吊胆等待着呢。
      “啊啊啊，啊啊啊”，安儿捏着诊断书，心里发出绝望且不甘的呐喊。“喉癌”晚期，维持吧。由于肝脏功能的丧失，每个月住院一周，输血浆…安儿不怕花钱，有股子劲慢慢挣，怕父亲的生命能熬到什么时候？像熬粥那般“熬烂”算？挺着，安儿拿了主意。

       钉子扎到手，没觉得疼，出血不怕，怕事赶事。安儿对着养了好长时间的狗，自说自话，“老天是看我能耐啊？一股脑砸我身上？”狗乖乖的趴他脚跟。
      妻端杯热茶，坐他身边，“都会过去的，都能好的”。安儿怜惜的拉过妻的手，“你也刚好，别累着了”。
      妻懂夫意，“难得你啊。我天津住院，你两天一趟。工地下班就五点，到夜里九点你才到医院。然后，第二天上午查完床，你还得开车回来，唉，我的心呢，跟着悬着”。

      手机在兜里响起来，听铃声就知道是儿子打来的。接，欢快的声音让他有点振作，“爸，一会儿我替换替换你，陪爷爷，还有个好消息，我考了第三”…这头，安儿笑了。
       一树有一树的芳华，兼生命的沧桑，有谁知道谁笑容背后有多沉重呢？夕阳，晚晴，汉子泪，未落…

附：征得故事主人公原型同意，而作此文。
王锡安，秦皇岛抚宁区人，一九七八年，肖马。爱先行志愿者。叹于他自身背负的生活重担，仍在笑对人生！

杨本堂

张鸥小说的特点是观察入微、描写细腻，语言朴实通俗，生动雀跃。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借鉴。

张鸥

谢谢您鼓励。我们一起学习！祝您快乐！

^黙然

华章溢美。成有才

张鸥

谢谢鼓励！祝您快乐！

王维明

读《夕阳晚晴汉子泪》
大爱先行王锡安
笑对人生挑重担
父母慈爱不一般
精心呵护恐失闪
二老重疾把命捡
诚意守护病床前
妻住天津治病间
两天一趟跑往返
儿子上进知感恩
替父尽孝人称赞
夕阳晚晴铁骨汉
孝老敬老代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