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芬芳

张鸥

《泥土芬芳》（散文）———乡村风情录
张鸥

我是个“农二代”，往人们面前一杵，不折不扣沾着散着泥土味儿。
我说着乡村土话，揣着乡村土娃心写着乡村风情，隐隐约约字里行间眷恋着土地的温柔与仁爱。
我们那茬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人，稻田里逮过青蛙追过蜻蜓；苞米地里薅草喂猪，间隙戏耍藏过猫猫；果树地里偷摘过青苹果、毛毛桃，完全算得上是在农村广阔天地简单快乐地长大的。那股纯纯暖暖的滋味儿，很难找不可寻了！牵系萦绕心底深处的唯剩土地，滋养我们的这方山水这片土地。

土地是农人的根念，一辈辈传承着坚韧的生命渴盼。数着阳黄历上的节气，农人固守着“庄稼不收年年种”的理念，不管是沃野肥田还是坡坡岭岭，连地边沟坎也不舍得放弃，一个劲儿地耕种。父辈虔诚的把家国情怀揉搓在里面，播下种子就会有收成。瞧瞧看看每到秋后，粮食作物果木品蔬，储备好自家吃用外，拉到粮库或市场换成大把钞票后，农人咧嘴笑的模样，动容么？那粗喇的老手喜悦地颤抖着数数再数数，一百二百直至数到两千九，特意提高八度地互相美着：“还行，比去年多二百。”也有怼的话音传来：“啥呀？赶上啥都涨价了，你好好算算去了种子、肥、药、人工打理还落下多少？”
老哥们儿不生气不叽歪，依然满足地显摆
乐：“反正种地本钱是我儿子姑爷给的，我是净落的。”
他说的话，我能理解，就如同理解自己父亲那样，程度不相上下。他赚了，净落的，当然赚必须赚。
听听品品以下对话就会跟着会心随笑了：“我的亲爹哎，您都七十多岁了，哪儿歇会儿不好？种地那点儿钱我给您，行吧？”“扯啥？都不种，国家给分配的土地撂荒长草，对得起良心吗？你们摇铃打扇的等着吃屁喝风？”往往做小辈的投降，陪着小心：“您咋还带字骂人呢，我不是心疼您的身子骨嘛。得，这周末让您儿媳孙子也回家帮着种来。”结果真到了周末，种地排第二位了，老人张罗着上街买鱼买菜买排骨。一家人地里比划俩钟头，赶紧煎炒烹炸吃个团圆饭。等到酒足，老人站门口送儿女返程，挥着手总是颠来倒去说：“别惦记我们，剩下的我们慢慢种。你们家来，我们就欢喜。”他们的意识里，真的赚了。

与泥土相依长大的我们说着特有的方言，赋予一种情感的亲切感。尤其是“叔叔”这个词。我们抚宁人“叔叔”这个称呼大多落于纸上，应和文字表达的正规化。轮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脱口出来的时候，彼此陌生的或有距的，一般是“大叔”、“王叔”、“李叔”之类的；很多时候，赖于有着相通的乡音民俗，提及某一共同熟知的人勾连论情，就完完全全地方口语化了，简洁明了一个字“叔”（音同丰收的收）。
“叔叔”，转换成一声“叔”，意味着成了一家人，兼备着像尊重父亲一样的情愫。
问个路，喊声“大叔”，准保乐呵地指出来，怕倘乎犯迷糊找不到，大叔还会来一句“跟我走，带你去”。
路过果园，夸夸长势，大叔喜不自禁，大方地紧招呼“摘俩尝尝”。念着他们修剪、套袋、打药施肥的辛苦，尝尝后多买点儿，份量足足的，再给添俩算情谊。南来北往关内关外的收果回头客，亦是冲着大叔们的豪爽朴实来的吧！

天高地辽，我们生活在希望的田野上。年年四季旋转，岁岁生命轮回。或许我们也为草木一秋悲悯过，思索片刻更为蓬勃丛生而奋起。
渐渐我们学会了品味人生，品味土地的芬芳。这一生我们都在煎熬中行进着！煎熬分解，煎，须有火加热而后熟之；熬，加水填汤慢炖细煮可入口。人这一辈子似乎不经火与水的历练，不能叫走过吧……每个人都背负着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包袱，弯了腰驼了背，甚而以爬行的姿态跨过每条沟每道坎，迎风迎雨迎彩虹。
此刻，我想起开春时大伯家老两口一个故事，不是笑话啊，是土味儿情话。八十岁的大伯饭桌上问老伴儿：“今儿个你赶集买的小瓜，炒出来的怎不如原先的好吃呢？”他有点埋怨，嘚咕“大棚种的不如大地种的好”。老伴儿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说：“坏菜了，我把给你买的香瓜炒了。”人上了年纪忘性大，大伯呵呵一笑，逗老伴儿“你放两遍盐都没事儿，大不了兑水呗”。
他们两位穷过苦过，打过吵过，老夫老妻倒是越发担待恩爱了。临到儿女两口子闹矛盾，大伯从来偏向外人（儿媳或姑爷）。他的理论是成为一家人是缘分福分，撒什么籽结什么果。值得我们慢慢吧嗒吧嗒。

桥东桥西，此岸彼岸，风景就是风景，入眼皆是从容。土地孕育希望，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幸福的油菜花开啦，开在煦风里，飘香，向未来向远方……
（写于2022年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