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天堂的雨是九弟的泪

九满

前天清早，我接到侄女打来的电话：“九叔，父亲今天早上六点走了……”
当我得知五哥已经去世那一刻，我的悲伤情绪突然喷发出来，“哇”的一声，竟当着许多同事的面嚎啕大哭。悲痛欲绝的我，心急火撩地从阳春往老家赶。
一路上，我对五哥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闪现着，泪水爬满了我的脸，我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觉得回家的路好长好长。
凌晨两点，我终于到家了，往日空空荡荡的晒谷场，今夜站满了奔丧的亲人。我走下汽车，走近五哥，躺在冰棺里的五哥闭着眼睛，嘴唇微张，脸颊黄蜡蜡的。
我的心里在大声呼喊：“五哥！五哥！九弟看你来了！”但我咬住嘴唇，逼回眼泪，不想当着亲人的面，让我那悲伤的情绪发泄，我祥装坚强地凝视着五哥。但是，曾经与我相依为命的五哥，含辛茹苦地送我上学的五哥，却怎么也不理会他的九弟了！
我安排亲人们去休息。今夜，我要好好地陪我的五哥说说话。
五哥，你看到九弟了吗？你的九弟回来了哦！五哥，九弟想和你说会儿话，你能听到曾与你同甘共苦近五十年的九弟在呼唤你吗？五哥，你回应啊！五哥。万家灯火都已安然睡去了，寂静的夜里，只留下被热风吞噬的你和我，五哥，我知道你一直在陪着我。五哥，刚才还祥装坚强的我，一旦想起我俩相互关心、相互安慰、相互扶持着走过的岁月，就变得脆弱无比。五哥！你说啊，我现在怎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呢？五哥，九弟忍了太久太久，忍得好无力好无力的眼泪，今晚，才倾泄得如此汹涌！五哥，现在是深夜，这里只有你和我，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软弱，五哥，你就让九弟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五哥，我求学的日子，因为有了你的支持，我才一路走过小学、中学和大学，才让我这个农民的儿子，走出了我们这个贫穷的乡村，走进了曾让你我膜拜的大都市——广州。我最需要你帮扶的那几年，你刚成家，经济上相当困难。我知道是你当了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我。人们常说：“兄弟是手心是手背。”那么，谁是手心，谁又是手背？五哥啊，无私的你是手背，而九弟是手心啊！人类用手遮蔽风雨烈日时，始终是手背向上，呵护着手心；而伸出手迎接礼品和鲜花时，手背退居其次，手心朝上。五哥，我知道你这一生，从小到大每一天都在苦难中挣扎，都在为我和我们这个家透支着你的生命，在你心里，你觉得自己是哥，为弟弟做出牺牲是应该的，是你用自己的身躯承担着家庭的重担，步履蹒跚地前行……
五哥！你在将我和你的儿子送出大学的大门后，你却在岁月嵯跎中压垮了自己，患上了癌症。今天，你匆匆地走了。五哥啊，我曾天真地想，路还长，九弟对于你身体的透支，有足够的时间选择适当的方式回报，可是，我哪会料到，老天竟是如此的残忍，竟让你患上了不治之症……
五哥，当我得知你癌细胞已经扩散时，我便请了自己参加工作以来最长的探亲假，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母亲心中孝顺的儿子，朋友心里仗义的兄弟，我眼里做了蜡烛的兄长——我的五哥，老了，瘦了……你坐在沙发上招呼我的样子，我知道你当时的心里很痛很痛，而且很难受，你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我能感觉到你的痛、你的苦，不然、一向坚强的你不会痛苦得哭出声来的。
那天，当我卷起你的长裤时，看到你那肿得发亮的腿，我的喉头一下子哽咽了，当年，你就是用这双腿，顽强地挑起家庭的重负，将我送进大学的啊，可今天，这双腿已经被病魔折磨得……我想帮这双腿涂些药，希望能使它消肿减痛，恢复它往昔的活力，可你却说：“九弟，不必了，没有用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痛心地说：“你就让九弟给它按摩按摩吧。”此时的你，竟控制不住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哭出声来，当时，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的努力，减轻你的痛苦，就像当年你照顾我一样！
那段日子，只要你一见到我，脸色苍白的你，就会用凳子支撑起你那痛楚而沉重的身躯，坚持与你的九弟说会话，忆及我俩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快乐，说起你为了送我上学节衣缩食的日子，回顾你艰辛的创业经历……我听了，满心都是酸楚，万箭穿心，让我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冲动，然而，我不能！我不能让你陪着我伤心，我不能让你陪着我落泪，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希望你以顽强的意志来减缓癌细胞对你的侵蚀！
假期过去了，我该返回工作岗位了。当我与你告别时，天长地久相互渗透的亲情，融入彼此生命的情感，突然让我禁不住抱住你的大腿，嚎啕大哭：“五哥啊，九弟还有机会见到你吗？”听到我的哭声，你努力睁开眼睛，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任泪水在你的脸上肆意流淌，我越哭，你也越是哭得止不住。
五哥，我原以为你还可以坚持着再陪我走过一个夏天的啊！我在等女儿放暑假，带着她一起回家看望她的伯父的啊，希望我能陪伴你一起走过你生命中最痛苦的那段日子！五哥，让你的声音传来好吗？五哥！九弟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你说啊！五哥，在你生命的最后，你感觉自己剩下的时日不多了，你曾喃喃地对我说：“九弟呀，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娘和你侄就交给你了！”五哥，当时我看到你泪流满面，我知道你舍不得死，舍不得抛下生你养你的娘，舍不得离开作为你生命延续的儿女，你舍不得……我能感觉到你的无奈、心酸与痛楚。  
五哥啊！我知道你是把自己的心连同你对未来的憧憬都寄托在九弟的身上，五哥，我会努力的，相信九弟吧！五哥，你放心地走吧，我会把你的担子接过来，放在我的肩上挑起来，我会努力照顾好娘，我会让她晚年的生活过得尽量幸福一些！我也会引导侄男侄女，让他们的生活愉快、开心的，你就放心地走吧……
五哥啊！你看到九弟在流泪吗？如果天堂有雨，那就是九弟悲伤的泪啊！

^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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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宝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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