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依然是少年

九满

一九八0年的那个开学季，我们怀揣少年的梦想，带着征服性的自信，满怀对名校的向往，汇聚到省重点中学——南县一中。
寝室里，上铺下铺，共同搭建寝室文化；教室里，读同一本书，写同一个字，追求同一个梦想。我们有时为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有时为一篇奇妙美文神采飞扬，共同度过人生中那段最清贫、最单纯的金色年华，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桂长云是我们班的学霸，他对自己要求严格，每天早上，第一个推开教室门的一定是他，读书声里最响亮的也是他；石喜红是一个潇洒的男生，我们经常夸他风流，他在为人处世方面的确让人感到特别的舒服；高国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能细心的发现每一位同学情绪的变化，然后用他的方式安慰我们；熊志平是一个可爱活泼的高个子男生，他喜欢打篮球，我是他诚实的球迷，好像我们的第一次“认识”也是因为篮球……
那年高考后，我们化整为零，在不同的舞台上演绎各自独特的人生，成败荣辱、沉浮冷暖、悲欢离合磨砺了我们曾经的狂妄不羁，成熟了曾经的懵懂无知，让我们有了更加丰富的人生色彩，让我们有了更加沉稳的人生态度。
前几天，定居在美国的桂长云同学回国探亲。得知这一消息，我从工作之地广州匆匆赶回来，与几个老同学一同重返母校。
我们闲散地走在曾经的校园里。
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雾帷。郁郁葱葱的树木层林尽染，像涂了一层金子。我们悠悠地走着，霞光下，六张苍老的脸被染得绯红绯红，好像秋天成熟了的苹果。
“百川到东海，何时复西归？”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们都已进入了老年的队伍。
我们终生难忘的校园，已经变换了记忆，踪迹难寻。只有当年的图书馆，似在“改天换地”的世界里保存的一方小天地，它藏身其中，辉映在新校园，氤氲着浑然天成的气息。
几个老同学，指指点点，各说各话，有不谋而合，也有稍稍错位……
高国祥说他做几何作业，没有空间立体旋转的慨念，面对那光怪陆离的几何图形，咋个都弄不懂；石喜红神彩飞扬地忆起那个上课从不打开课本，却口若悬河的历史老师；桂长云幸福地谈起校门口那家小食店的美味；激情处，熊志平哼唱起当年的流行歌曲《军港之夜》……
水池边，坐着八九个雪白雪白的白衣小师妹，微风舞弄着她们的衣裳，便成了一片浑然的白。她们似是池之女神，以游戏三昧，暂现色相于校园！
于是，我们的话题又转到女生身上。
张海斌忆起那次学校运动会上，一群白上衣，黑背心，黑园裙的女拉拉队员，默默地远远地向他走来。当时的他，无心再看比赛，却专注于那群漂亮、动人的安琪儿了!
熊志平谈起当年的“班花”媛媛，美丽如游云浮雨，说话柔声细语，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是他少年情感境界里最理想的爱人，每次与她打招呼，他都要先深呼吸一下，看她一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如今的她依旧迷人，依旧风韵焯人，不愧“班花”的称号。
我，默默地听，悠悠地行，想起自己的初恋杰妹，那时的她，单纯得都不敢去怀念，我曾因她而辗转反侧，也曾因她而心絮飞扬，想起那些曾经拥有的过往，都有一种不可抑制的陶醉，万丈红尘中，我曾固执地以为她就是我的唯一，然而，那年夏天，她悄悄地走了……
逝去的确已失去，但已开始被同学们从追忆中以更新的方式，渐渐找回。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赞美校园里少见的冬日的朝阳之美，同时也为朝阳上升的速度感到可惊可叹。
校园门口，做糖油粑粑的老人，停在路边。硬纸板上，简陋的几个字当招牌：糖油粑粑。他的背后是一堵废弃的围墙，但这不妨碍糖油粑粑的香。老人黑瘦，脸上的笑容却像热腾腾的糖油粑粑，让人见着，暖。我们停在他那儿，买了几个尝。热乎乎的甜，软乎乎的香。我忍不住夸他，你做的糖油粑粑真的很好吃。他笑得十分十分开心，他说，他退休前在一中学生食堂做厨师，退休后在这里摆摊，他做糖油粑粑已经四十多年了。我问，你见过我么？他答，见过的，还是学生时的样子，回到母校，你就回到了从前，归来依然是少年！于是我们点头，他点头。彼此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