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抑或放生

九满

“杀戮？放生？”我闭上眼睛冥思苦想，我不敢看锅里沸腾的水，更不敢望盆子里那苦苦挣扎的基围虾。它们，为了生存，使出浑身解数想逃出囚禁它们的塑料盆，我从它们蹦蹦跳跳发出的声音里，听到了它们的哀嚎：“我们都是生灵啊！我们都是生灵啊！”我怎么不知道？我又怎么忍心将这些充满活力的小精灵倒入那滚烫的水中！
我的踌躇被妻子一声震天雷似的“煮几只基围虾还要磨磨蹭蹭想半天”的声音打破。妻子话音刚落，飞快地夺过我手里的塑料盆，将那些歇斯底里般想逃命的基围虾倒进沸腾的水中，“哗”的一声，刚才还在挣扎的基围虾，瞬间与我阴阳两隔。而我，只能在妻子的唠叨声中狼狈地滚开。
我并不是信佛之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通过不杀生去积善增寿，但是，在我的心中，每一条生命的降临，都曾给这万千世界或多或少的带来过感动与欣喜！而生命的美丽与可贵，却缘于身边的同伴或人类的珍惜与爱护！现在，我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基围虾临死之前的惨状，我知道它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也在乎它们的疼痛。但是，作为一个俗人，我又很难做到诚心诚意地考虑给它们一条生路。我相信：如果我能将它们放生，那绝对是自己的一桩善行，而且成就了无数条生灵的自由、爱情和生命。
这些基围虾原本在大海或河涌交织的天地里幸福地生活着，享受无忧无虑地恋爱与欢乐，时常在阳光和清风里伸出脑袋来微笑，用它们的身体缓慢地游走在大海、水渠、河涌之间。可是，人类却强行把它们捕捞上来，让它们失去自由和快乐，直到牺牲宝贵的生命。
说起善行、放生，这又让我回想起自己的孩童时代。
那年夏天，五哥看到一只乌龟在我们家门前的那口池塘边乘凉，便愉快地把它带回家来。当我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这只可爱的精灵时，竟看到它睁着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我，我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它的茫然，也看到了它的无奈，可惜我不懂龟语，否则，我会高兴地告诉它：“等待你的将是皇帝般的享受！”
五哥为了让这只乌龟在丰衣足食的环境里生活，便把它放养在潲水罐里。
接下来的日子，五哥放学归来，书包还没放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小龟领到门前的晒谷坪上活动。不知怎的，那小家伙并不领情，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出走。虽然每次都被我们成功地领回来，但它还是不分昼夜地尝试，渴望回到它原来生活的水域。我不清楚它那种不眠不休地攀爬是愚蠢还是执着？抑或是不识好歹！但我从它的行动里，看到了它对自由世界的向望，也看到了它对故园的思念。
小龟在我们家生活一段时间之后，没有了刚来时的那股生气，外壳也失去了它原有的光华，纹路和色彩显得晦暗模糊。我们把它放在地上，它将头试探着伸出来，用乌黑无神的眼睛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对我们投以异常复杂的表情，像是愤怒，也像是乞求。我轻轻地抚摸着龟甲，凉凉的、滑滑的，我的恻隐之心顿生，自言自语道：“这里的条件虽好，但不适合小龟。”小龟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伸出头来向池塘那边张望，它的小嘴几次张开似在说话，可惜我听不懂。但是，也许我懂了它的心思：“让我回家去吧！”我便对五哥说：“既然鱼塘对它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就放它回去吧？”想起小龟在我们家生活的这段时间一天天地消瘦，五哥也有些后悔把它领回来，于是，他点了点头。
五哥和我来到池塘边，小心翼翼地将小龟放入水里，伴随着一个不太优美的弧线，乌龟迅速往塘中游去，瞬间就不见踪影。
几天后，我放学回家，路过池塘，竟意外地看到那只小龟在池塘边的杨树下等我，一看到我，它便把头伸起来，很友善地望了望我，眼珠不停地闪动。唉！小龟，你又恢复了往昔的生机！本来你就应该在蓝天下碧水中游戏、玩耍，享受自由的生活。回到家，我便把与小龟重逢的喜讯告诉五哥，五哥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欣喜的表情，自豪地说：“乌龟是有灵性的！我们的放生成就了它的自由！它是上岸来感谢我们的啊！”
哪止是小龟，普天下的动物都有灵性，也都懂得感恩。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狗，给它一个窝帮你守护一个家……乌龟、基围虾捕捉害虫，参与人类生存的这个系统的能量流动和无机物质的循环，帮助人类维持健康的生态系统。保护动物就是让它们帮助维持我们生存的这个系统的稳定，就是为了保护自然，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放它们一条生路，不仅是对一个生命的尊重，更是为了人类安逸、舒适而幸福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