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春天

九满

我现在居住的小镇——海陵岛镇。它是中国十大最美海岛之一，国家级五A景区，享有“南方北戴河”和“东方夏威夷”的美称。
在我走过的小镇中，它显得有些慢条斯理，甚至落后。小镇的变化也是有的，只是永远算不上“翻天覆地”。它有自己独特的风韵：安静、平和、风格依然。
一条偌长的海滨公路穿行于小镇之中，一抹二十多公里长的沙滩侧卧海边，“十里银滩”、 “马尾岛”、“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等风景名胜驻守在公路两旁。
站在海边，面朝浩瀚的大海，沙滩若银，游人如织，白浪从天边涌来，一浪压一浪，一浪高一浪，直往沙滩撞击而来。脱下鞋子，行走在沙滩上，白白的沙粒细软而舒适，如同行走在松软的海绵上。夕阳西下，游人仍然在“风车阵”、 “海浪拍岩”、“渔舟晚唱”结伴而行，流连忘返。
这是一座让很多人都喜欢的小镇，每年接待国内外游客六百多万人次。我也很喜欢这个小镇，但是，我不太喜欢小镇的春天。   
三月的某一天，一不留神，小镇的气温一下子就涨到20多度，而且没完没了地旋起东南风。这是从海上飘来的风，它领着雾掠过被磨砺了千年的砂粒，跃过沙滩上新生或老去的贝壳，飘过还散发着机油气味的旧渔船，穿过大片大片绿荫荫的丛林，被一群群白鹭的羽毛抖落，与打滚的黄牛碰个面。渐渐的，小镇被雾笼罩,紧接着,“回南天”杀个措手不及。
“回南天”里，水气弥漫，仰望天空，朦胧飘渺。风携着千军万马的水分从门缝里，从敞开的窗子里扑进屋里来，于是，屋子里湿嗒嗒的，墙上有大片的水渍，床上有大团的潮气，木门永远都能抹出水的印迹。身上的衣服湿得好像可以拧出水来。洗过的衣服，晾几天都不干，还散漫着一股怪味。偶尔外出几天，家里像打了霜似的长满了霉。四处都是滑溜溜的，道路滑溜，楼道滑溜，家里的地板也是滑溜溜的，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便摔上一跤。
抬眼望去，雾气在楼与楼之间游走，在树与树之间散落，把平日里那些色泽鲜丽、外观特别的事物统统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远处的山似隐似现，近处的树遮遮掩掩。一切都是那样的朦胧，一切都是那样的迷茫，根本看不清原貌。
潮湿的天气，人也是潮乎乎的，夜晚睡不好，早晨起床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周身乏力。人的心情也像灰灰的天空一样沉重，翻书，不在阅读的情绪上，喝茶，泡不出味道，拖地，也提不起劲。生活变得缓慢，变得黏稠，变得沉默，变得无所适从。这样的春天，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年四季，小镇一如既往的绿，季节的交接自然而然，几乎不着痕迹。四季如春的小镇，让我感觉不到春天的来临，只是在“回南天”的潮湿里，我才会突然醒悟：哦，春天来了！
若说小镇没有勃勃生机、万物繁茂的春天气息，也不尽然。小路边、田埂旁，乃至湿漉漉的墙根下，小草绿油油的，树木郁郁葱葱，花朵娇艳妖娆；那些蔬菜，全是碧绿澄清的，叶上沾着露，水灵灵的……一切都和教科书上描述的春天一模一样。
春风里，当你沿着海边的海滨大道漫步，放眼低处，就能看到一串艳红，或一串粉白，趴在草丛中笑；随便一抬眼，就可以看见那粉嘟嘟的紫荆花层层叠叠，如梦如幻，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一阵子是粉红，一阵子是雪白，像蝴蝶般从天而降。桃花红粉艳丽，宛若仙女舞霓裳。最惹眼的是白兰花，它们密密匝匝地挤在枝叶间，香像圣女一样行走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纯真而又庄严……
小镇变化不大的温差和满眼的绿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感，更多的是一种死水般的枯燥。实际上，我算不上讨厌小镇的春天，只是它的绿让我出现审美疲劳，多少让我有些遗憾罢了。
小镇的春天，没有“千树万树梨花开”“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气势，让春天失去了它传统的意义。尤其是今年，小镇仿佛没有春天。虽然在气候上也刮过风，也下过雨，也礼节性地响了几声春雷。但是，在人们的口中，我从来没有听人提到“春天”二字，什么“春意盎然”“春风拂面”“春色恼人”都是与小镇的春天无关的词汇。
就在我执笔之顷，小镇的十里银滩，早就成了欢乐的海洋，沙滩上五彩缤纷的帐篷、遮阳伞像一朵朵美丽的鲜花，冲浪爱好者或围成一圈，或搭成一排，或手牵手在一堆堆雪白的浪花中随波跳跃，纵情欢叫；摩的、快艇轰鸣着，在大海中恣意畅游……
阳春三月，夏意已经弥漫整个小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