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雨（五）

你好吗

       这天早上，嘉丹出门前，穿上了那件红格子旗袍裙，她希望这件裙子能给她带来好运，能让王忠培原谅她。
　　 她早早从家里出来了，到了工作地方。小张，小赵，还没有来，看着小小营业室，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王忠培，那天他一进门凝视她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惊奇，似乎他们是故友重逢，没有一点儿陌生感，接下来王忠培每天来这里停留的几分钟，是她一天最大的快乐，就在昨天，她第一次见王忠培发火不开心，他一向很温和。
　　 在她苦苦等候中，小张来了，小赵也来了，几人开始大扫卫生。在嘉丹的期盼中，送款的人来了，但不是王忠培，是存款科的后勤刘健，刘健的出现让她等待的心彻底粉粹了，她慌了，王忠培为什么不来？难道因为昨天的事不见她了，一种不祥预感涌了上来，她顾不了太多，决定从刘健这里，了解王忠培的情况，当刘健出门离开营业场所后，她追上前说：“刘健，王忠培究竟怎么了？今天怎么没有来呢？”
　　 “他请假了。”刘健说。当她听了这个消息，意识到王忠培受的伤，不是她用几句道歉的话就可以解决了。关键是王忠培性格倔强不给她道歉的机会呀！这该怎么办？她的心乱成一团麻，她理不出头绪了，六神无主了，他不想见她，怕再受伤，他承受不起更大的打击。
　　 “他请假了？”她疑惑地说，“他为什么请假？”她急迫地问刘健。
　　 “他家里人说他身体不舒服，病了。”刘健答道。
　　 “他请了多长时间？病了，什么病？”她继续问。
　　 “这个我不知道。”刘健说。
　　 她想到季师傅，季师傅说与王忠培家是邻居，她想问问季师傅王忠培的地址，去看看他生了什么病？季师傅曾说：，王忠培的爸爸转业回来，他家搬家了，听说在市委宿舍，具体什么地方，她没有问过季师傅。
　　 她想问季师傅，季师傅请假了，季师傅还没有从南方回来，季师傅与台湾的老同学约好去南方旅游，第一站是去杭州，季师傅请了一个月假，刚走了不到一周，季师傅偏偏这个时候会老同学，早不会，晚不会，这可怎么办？她没有听说王忠培身体有什么问题，他一直说他的身体很棒，难道是昨天的事，让他气病了？
　　 一上午她办业务，心神不定，小赵说：“小顾，今天你怎么了，好几次客户喊你，你都没有听见。”
　　 “小顾，你是不是跟小王闹别扭了，昨天看到他不高兴，怎么了，你惹他生气了？”
　　 小张不说这些，她还比较镇定，当小张问她与王忠培的情况，她眼泪止不住刷刷往下落。
　　 “小王今天没有来送款，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原因？”
　　 “也许是。”
　　 “你惹他不高兴了？”
　　 “是的。”
　　 “你怎么惹他了？”
　　 “我不想说。”嘉丹回避了问题。
　　 “还是你好命，你敢惹他不高兴，换成我，我才不会让他不高兴了。”小张感慨地说。
　　 嘉丹真不愿意听她们说她好命，小张自见到王忠培，她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王忠培在他眼里就是最帅的。
　　 保卫科小李，一直对她有意，她没答应，不知道她准备考验小李到什么时候，小李是保卫科的副科长，年年轻轻就有了职务，也是很难得的人才。
　　 下班后嘉丹回到家，吃完饭，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不管谁敲门，她都不出来，她“讨厌”家人，如果没有那个相亲，让王忠培就不会跟她“决裂”。
　　 她在屋里，听着王忠培送给她的磁带，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爱的协奏曲》，王忠培说他最喜欢克莱德曼的这首钢琴曲，她很喜欢其中的两首，《爱的协奏曲》和《秋日私语》。听着这些曲子，她进入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里。《爱的协奏曲》把她带进梦里，梦里她见到王忠培了，王忠培把她当做陌生人了，没有跟她说话。醒来后，浑身感觉冷，这是怎么了，她奇怪为什么冷？摸了摸头，没有发烧，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躺了一会儿，稍微好了一些，挣扎起来，照常去上班了。一路上，她脑子里满是王忠培那天走的样子。
　　
　　 下午，刘健来接款的时候，看到刘健，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她问刘健：“我找王忠培有事，你一定地帮帮我。
　　 “听说他要调走了。”刘键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当她得知王忠培调走的消息，一下蒙了，她下意识追问：“他要调到哪里？是离开咱们银行吗？”
　　 “没有离开咱们行，是去其他营业部。”刘健回答说。
　　 “手续办了没有？”嘉丹急迫地问。
　　 “不知道。不会那么快吧！”刘健说。
　　 “你知道他去哪个营业部吗？”她迫切地问。
　　 “这个我不知道，他没有跟同事们说。”
　　 此时的她意识到王忠培是不会轻易原谅她了，王忠培就要走了，离开她了，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每天她不会在这里见到他了，这个小小的营业室再也不会有王忠培的身影了。此时的她彻底绝望了。
　　 事实上当王忠培看到嘉丹跟一个满脸笑容的男人对视，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是客户，目睹了那个男人跟她谈话的场景，他的心凉彻底了。王忠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与别的男人交往，从离开她的那一刻，王忠培在车上，把自己沉入了低谷，跌入了深渊，跌入了一个没有底洞的万丈深渊里，接下来，他机械的把工作完成后，很快回家，把自己锁在这房间，再也不见任何人了，蒙头睡了不知多久。
　　 王忠培几次从梦里醒来，眼里出现的都是她紧张惊恐的眸子，一想到嘉丹那惊恐的眼底，他看出那里有秘密，是他不知道的秘密，总之他从她尴尬的表情里，发现她绝对有事情隐瞒他。那个对他一直从不藏任何秘密的她有秘密了，似乎那个只属于他的嘉丹了，不再属于他了。从那一刻起，他再也快乐不起来了，他把自己送入了深渊，一个没有欢乐的深渊里了，他不再见她，不再去那个储蓄所了。
　　 晚上他昏昏沉沉中想起那天与战友们聚会，王忠培与张庆曾经在一个战壕里战斗过，两人都是幸运儿，凯旋而归。
　　 那天战友们为他们庆祝，张庆喝醉了，王忠培看他醉得不成样子，决定送他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张庆吐露了今天他喝醉的原因，他说出了喝酒的真相，他心意的女孩今天被家人说媒，下午他听到嘉丹二哥说：他父母挺满意那个人，他想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心跌到冰窖里了。从来不会喝酒的他，今天喝醉了。
　　 王忠培问他：“那个女孩是干什么工作的？”
　　 “在xx银行。”
　　 “什么银行？”
　　 “对，跟你一个银行。”张庆突然想起王忠培分配到银行工作。
　　 “跟我一个银行。她叫什么名字？”
　　 “顾嘉丹。”张庆刚说出口，王忠培惊了一下。但他很镇定，没有跟张庆透露出他与嘉丹的交往。他想：修成正果的那天说也不迟。
　　 “那个女孩同意相亲吗？”他接着问，他想了解更多。
　　 “就是今天中午我去她家看到他们相亲场面了，下午我听他哥哥说，她不喜欢那个人。”王忠培听了相亲二字，顿时咯噔了一下，今天中午，她与另一个人相亲，早上他看到她，没有什么异常呀，怎么中午她与别人相亲，王忠培不敢去想。
　　 “她只说，不喜欢吗？”王忠培多么希望张庆嘴里说出嘉丹承认她有男朋友了，而不是用不喜欢拒绝。他心想：难道她不承认她有男朋友吗？她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她有男朋友，为什么不承认他的存在。王忠培有些不解。
　　 送了张庆，王忠培在回家的路上，默默地思考嘉丹，为什么会相亲？他始终相信嘉丹的心是属于他的，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不会有什么枝节，之后，他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没有想到，那天接款的时候，见到李目子的那一幕，他几乎要奔溃了。
　　 一想起嘉丹那慌乱的眼神，他简直无法控制情绪，通过一个晚上的思考，王忠培相信张庆那天的话了，她没有跟家里人承认他的存在，她只是不喜欢她父母安排相亲的人，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她与他的交往。
　　 他不再相信他们之间那份永不分离的爱了；他不再相信他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他更不相信她是他的唯一了。他开始质疑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当他反复思索之后，再也不去见她了，想到这，他心痛到了极点，只想睡觉，倒头睡了，母亲几次问他：吃了没有？他说：“已经吃了。”其实他根本没有吃。
　　 不知睡了多久，第二天母亲看他没有起来上班，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些不舒服，今天不去上班了。妈，你去给我请假吧，说我病了。＂他让母亲给请了假，接着又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看天黑了，接着又睡了。
　　 第三天，他一早起来，按照他想的计划去办理调离手续。他写了调离申请，张科长感到有些纳闷，他不是与小顾很好吗？为啥要走了？王忠培说：有特殊原因。王忠培不愿意把他与嘉丹的事透露给任何人。
　　 “刚来了才几个月就要走？”张科长真不解他的想法。
　　 “对不起，科长，我有特殊情况，希望你能理解。”
　　 在他东奔西跑调动的事，那个影子闪过他眼前，他强迫不去想她，坚定不去想她。不管多么难消除这个想法，他还是努力去忘记她。
　　 人的感情有时很脆弱，有时又坚如磐石，究竟能不能忘记她？他必须努力去做。
　　 战场他历练过，生死在他眼里没有畏惧，一个女人，他不相信做不到忘记她。
　　 那天后，王忠培下定决心，不再去她那里接款，他更不愿见到她，一想起她，就痛苦不堪，他不让自己去想她。他把自己沉浸在忙碌里，他找朋友联络调动的事，先联系了新部门，为征得领导同意，一个一个的部门他都跑遍了，一个个的领导他去征求意见。
　　 张科长看出他与顾嘉丹不是普通友谊，他不走，对两人的工作可以起到互助的作用，张科长再三留他，他还是坚定要走，张科长不能理解年轻人的做法，看王忠培一向很开明，怎么突然就说不通了。他看不能再勉强他了。不管张科长怎么说：他都不松口。张科长打心里不愿放掉这个难得的人才，王忠培干工作非常认真细致，自从小蔡出事后，张科长选人非常慎重，王忠培的背景是张科长看上的，他从小很优秀。一路走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在王忠培一再坚定下，终于过关斩六将，领导被他说服了，甚至他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最后“闪电”似的办妥了一切手续。
　　 这几天，他不知道求了多少人？不知道跑了多少个部门？跑了多少个地方？一念间，他把一辈子需要求的人在这一周里都求了，几天里，他没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每天让自己沉浸在忙碌里，疲惫里，当事情办妥的那天，他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那天后他再也没能恢复往日的快乐，再也没有回到曾经愉快的生活了，他失落，他伤心，他消沉，他无助，他无法振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