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瞎子

蒋成才

       算命瞎子

作者：蒋成才


  后妈隔壁村子里，有个算命瞎子，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过去农村人迷信，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找算命先生卜卦。其实，我大舅也算命，有一次，我找他，让他卜卦。大舅说，算命的，有两不算：一不给亲戚算，二不给朋友算………职业道德。不忍心骗亲戚朋友的钱而已。
  小时候，后妈偷偷去十多里路外，找到我亲妈家里，询问我的出生年月时辰，然后去找邻村算命瞎子，为我卜卦。回家跟我说………瞎子说了，你上半生命苦，只能等到四十岁才会时来运转，安身立命。
   听了这话，我嗤之以鼻。我当然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结果一年年过去了，年龄渐渐接近四十岁，回头看，发觉算命瞎子的话，是对的………四十岁前，真的颠沛流离。前几年回家，后妈说，算命的话没错吧？不认命不行。我无语。临走时，买了一百个鸡蛋。后妈说，你那几个钱省着花，花完了怎么办？临去北京，她要送我去火车站。在马路边，我拦下一辆私家车，花了三十块钱，把我们带到市区火车站。一路上不停嘱咐，好好工作，老大不小了，该成熟稳重了，别做事没谱，毛手毛脚的………看我进了车站，她才挥挥手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想起二十多年前，八岁那年，她刚和我爸结婚，来到我们家。一天她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奶奶嘱咐我………去，盯着你后妈，小心别跑了。
   因为后妈也曾经离婚，娘家还有个年幼的儿子。奶奶怕她跑，也是有道理的。我便不远不近的盯在后妈身后，一直走了几里路，看她确实下地干活了，才回去告诉奶奶。奶奶放心点头。我不知道，后妈是不是知道我在后面跟着她。也许是知道的，故意一路上没回头。
   我上初中那年，学费涨价了。家里没钱，后妈托娘家人，借三百块钱高利贷，给我缴了学费。这些年，无论务农，还是跟着我爸做生意，都默默的用行动证实了自己，对这个家的忠诚。
   离婚那年，我去亲妈那里想诉苦。结果亲妈说，走吧，没事别来了。不然我儿媳妇会和我吵架………我又找后妈，后妈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别着急，会遇到好女孩的………这一来一去，亲妈和后妈的态度，真的让我怀疑这个世界，说不出来的滋味。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我赌气夜晚跑到野地里，不肯回家。在草丛中，听见后妈满世界扯着嗓子呼喊我的名字，第二天全镇人都知道了，见面就问我………你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都听见你妈找你的声音。
  后妈唯一打我的一次，是结婚前，因为没有能力满足女方家里提出的聘礼条件，我情急之下，骂了后妈几句。她气哭了，把碗一扔，起来扇了我两巴掌，哭着回娘家了。没几天，她又笑着回来了，依旧洗衣服做饭。她永远是这样，多么生气，几天之后还是笑脸。即使这样，我三叔三婶，大姑，背地里仍唠叨对她不满。我也不吭声。
  又快一年没见后妈了。转眼间，我真的快四十岁了。家里八亩地庄稼，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播种，什么时候该施肥，什么时候该收割？对种地一窍不通。不过现在土地都承包给别人了。因为从小到大，后妈只让我坐在田间树荫下玩，她去地里拔草收割。
   估计那邻村的算命瞎子已不在人世了，否则，我倒是想去找他，给后妈卜上一卦，看看后妈什么时候时来运转，享几天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