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那棵槐树 作者:胥通振

网络文选

　　

我家的那棵槐树
作者:胥通振

　　以前，我家老屋后面有一棵槐树。但因为要刨掉老屋盖洋楼，那棵槐树一并也被刨掉了。
　　我非常怀念那棵槐树。
　　每到六月，槐花盛开，芳香四溢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棵槐树。那棵槐树，陪伴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直至成家立业；在那棵槐树下，我洒下了童年的欢快的笑声；那棵槐树，看过父辈们多少的艰辛与泪水……
　　那棵槐树长的特别高大，在儿时的我的眼里，它简直要刺破苍穹，直插云霄。也很粗壮，似乎要有我儿时的腰那般粗。树皮斑斑驳驳，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那样显得有些苍老，但它的笔直的树干虬劲有力的向空中伸展，夏天为我们支撑起一片浓荫。初春时节，不经意间，槐树的枝丫间悄悄地长出一点叶子，鹅黄色的，极嫩极嫩的，使你不忍心去伤害它。随着时光的推移，叶子的颜色越来越深，直至变成翠绿色。叶子也越长越大，椭圆形的，有铜钱那么大。到五月份的时候，槐树是一树的翠绿，蓬蓬勃勃，生意盎然。如果你向叶间细看，会发现有一串一串的带着白点的绿色的小颗粒，似一串串小铃铛，又如碧绿色的翡翠，煞是好看。那是含苞待放的槐花花蕾。它们随风摆动，似一串串小风铃在风中沙沙作响。没几天的功夫，你再去看，满树似雾非雾，朦朦胧胧，一片银白，那是槐树花开了。槐树花个头不大，比玉米粒略微大一点，但却非常好看，像一只只白色的小蝴蝶一样，在槐树枝头随风翩翩起舞。槐树花一串一串的开放，每一串上至少有上百个洁白的小花朵，它们簇拥着开放，万头攒动，在风中摇曳。微风一吹，槐花的夹杂着甜味的芳香从树上流溢下来，渗透进人的肌肤，使人浑身舒爽，精神为之一振。我喜爱欣赏槐树花。每到槐花盛开的时节，我会在我家的那棵槐树上摘下一串槐花，细细的观赏。凑近鼻孔，嗅一嗅，槐花那特有的香味，沁入我的心脾，使我感到透心的凉爽。用手掐一朵，放入嘴里，嚼一嚼，甜丝丝的。难怪人们说，槐树花能吃。听老人们讲，过去穷的时候，人们就是靠槐树，榆树，桑树渡过饥荒的。
　　小时候，每到槐花盛开的季节，母亲就会吩咐我去摘槐花。我会找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一端挷上一把镰刀。母亲则在槐树的底下铺上几张席子或者蛇皮口袋。然后我就站在槐树下，用镰刀勾槐树花，母亲就在地上捡。能捡满好几篮子。高的地方，镰刀够不到，我会扔掉镰刀，脱掉鞋子，光着脚板，哧溜哧溜爬上槐树去摘。槐树上长着很多刺，有时腿和膀子会被划破，但我也顾不得了。母亲则在树下仰望着我，喊要注意安全。我则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摘，向下扔。母亲则在地上捡。摘完的时候，母亲说，今晚用槐花蒸饼吃。剩下的，晒干以后包包子吃。
　　傍晚时分，母亲便把槐花用水洗净，在开水里过一下，放上调料拌了又拌。然后把槐花放进面粉里搅拌。最后把和好的面放进锅里蒸，不一会，槐花饼的芳香随着水蒸气飘得满屋都是，馋得我直流口水。我们全家都爱吃母亲蒸的槐花饼。喝玉米粥，就萝卜干，吃槐花饼，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那种感觉，比吃海参席还要爽。过去穷苦的年代，人们买不起鱼肉，这个大概就是美食了。咬一口母亲做的槐花饼，芳香满口，那种味儿让我至今难以忘怀。每次吃槐花饼我都吃得饱饱的，第二天吃饭时我还要问母亲，昨天的槐花饼有没有了。如果有，母亲会把它放在锅里热一热，热腾腾的端给我吃。如果没有，母亲会微笑着说，过两天再做给你吃。
　　工作以后，我很少回家，吃母亲亲自做的槐花饼的次数就少了。结婚后，妻不会做槐花饼，所以想吃槐花饼，只能等回老家时让母亲做。每到槐花飘香的时节，我站在槐树下，闻到槐花的芳香，便会想起母亲做的槐花饼。每每这个时候，我会打电话给母亲，让她做槐花饼给我吃。这几年我家的那棵老槐树被刨掉了，母亲便满村找槐树花，把它采摘下来，等我回来做槐花饼。不几天，等到母亲一切准备妥当，我便带着妻和儿子，一起回家吃母亲做的槐花饼。妻和儿子也和我一样，特别喜欢吃母亲做的槐花饼。每次吃饱喝足后要回家的时候，母亲会把特意多做的槐花饼，包装好了，让我们带回来慢慢吃。
　　小时候，听母亲常讲，饥荒年代，人们在吃光了粮食野草野菜以后，就是靠槐树，榆树，桑树等活过命来的。槐树不仅花能吃，它的叶也能吃。槐树叶略微有点苦涩，但不影响食用。我从没吃过槐树叶，母亲讲，把槐树叶放在开水里过一下，苦味就没有了。在过去那种艰苦的年代里，凡是能吃的，都被吃了。为了活命，人们什么都吃。连比槐树叶苦的那些植物都被吃了。能有槐树叶吃就很不错了。从小听邻居的老人讲，六一二年闹大饥荒时，他在饥饿难耐无以为食的情况下他只好把木材用锯锯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放在锅里煮，据说最后木块也被煮烂了，他们就吃那个充饥。我虽然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但听他讲，我已是感到万分恐惧，至今回想起来仍感到心有余悸。可喜的是，那个可怕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再也不需要吃糖咽菜了。现在人们吃饭讲究的是营养价值和色香味，是一种休闲娱乐，而不是为了活命。现在很多人喜欢吃槐花，不仅是因为槐花的特有的香味，更重要的是对过去苦难生活的一种怀念。
　　小时候，也听母亲讲，槐树浑身都是宝，不仅槐树花，槐树叶能吃，而且槐树花还能入药。槐树花能润肠通便，降血压，止血，润肺止咳，消炎抗病毒……
　　小时候，我家特别穷，家里大人生了小毛病，只能用土办法治，或者拖拖算了。只有我们小孩生病了，大人才当回事，送医院去让医生看。一次爷爷说头晕，有时会疼。按照惯例，拖拖算了。以前大人有小毛病，拖几天就好了。但这次不一样，拖了一个多月，爷爷仍喊头疼头晕。父亲很是着急，要带爷爷去查查，爷爷死活不去。说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死了算了，省点钱给孩子念书。最后父亲动硬的把爷爷拉到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高血压。医生开了够几天吃的药，就回来了。吃了几天药，爷爷说好一点了，但还是有一点晕。药没了父亲还要去买，可爷爷拼了命的说不许买。药停下来没几天，爷爷的病情又加重了。可他仍然不让父亲去买药。站在一旁的母亲说，像这样吧，听说槐树花熬水喝能降血压，我熬给你喝看看吧！于是命令我上槐树摘槐树花。我得了命令，挽起裤管，一哧溜爬上了槐树梢。六月的槐树花开的正艳，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我上去就摘，母亲在树下接。不一会就摘了一篮子。母亲立即把槐树花洗净，放在锅里熬。熬好了盛起来放在一边凉着。等凉温的时候，母亲臽一碗给爷爷喝。就这样坚持喝了几天，爷爷的病情竟然缓解了。后来母亲经常用槐树花熬水给爷爷喝，爷爷的病情再也没有像开始时那样严重过。槐树花没有了母亲就让我上树摘。母亲也特意让我多摘了一些，晒干，预备给爷爷冬季的时候发病时用。
　　还有一件事情，至今我记忆犹新。那年我十一二岁，夜里经常无缘无故的鼻孔出血，眼珠黄黄的。给医生看，医生说很可能是春季火大。母亲让医生开药，医生说，这种小毛病没有适合的药可开，回去调节调节就会好。回来后，我的鼻孔依然夜间流血。母亲很是放心不下。就去问村里的赤脚医生。那个赤脚医生边摸着我的头边说，槐树花就有去火解毒，凉血止血的作用，你不如回去用槐树花熬水给孩子喝看看。母亲像得了秘笈似的回来，亲自用竹竿够下来许多槐树花。当时就熬水给我喝。坚持喝了几天后，我的鼻子不流血了，眼睛也不黄了。
　　如今，我家的老宅基地上虽然盖起了洋楼，但那棵老槐树却被刨掉了。每次回家，站在楼房后，我的心里怅然若失，空荡荡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我怀念那棵老槐树，怀念那棵老槐树的那一树翠绿，更怀念那棵老槐树上的槐花的特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