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八凑（随笔）

张鸥

　　

杂八凑（随笔）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抚宁有一种吃食叫，“杂八凑”，几种菜蔬不分颜色掺和一块儿炖，下饭即可。生活中有些人聚一堆儿，看不惯他们做派的人背后议论，“杂八凑”，外加一个序“瞧那人马刀枪的”。
　　杂八凑，称谓里隐含着淡淡的蔑视兼羡慕的成分。杂而不乱，七七八八拼凑一团热辣辣的场面，往往是“杂八凑”的人嚼着“杂八凑”的菜，活色生动的演绎着的故事。
　　既然是“杂”，当然就不分时间是哪个季节？四季应景由着心情猜。地点是哪里？城里镇上没区别，更谈不上经纬度。人物具体都有谁？一般得掰着指头一二三四五的点，概由皆是某个人提议临时邀约的，比方说家里端起饭碗刚喝两口，接个电话撂下跑步过来的，还有突然想起自家小孩儿丢在幼儿园忘了接，抱歉作揖蹬车离去的。算不算人数没关系，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知足的不得了。
　　“杂八凑”靠的是一种纯粹的干净的心耗费车马人量到一块儿的。各种营生无所谓。最忌讳的“闲话笸箩”，尤其是大老爷们儿嘀嘀咕咕的使阴招损招，避而远之。
　　“杂八凑”的菜蔬分火候下锅，禁煮不禁煮的到时候接锅一齐下筷子就行。一般由平淡适口渐渐微咸，不加汤的话可能会齁嗓子，越熬越走味，估计都有体会吧。因而，老人古语话，“少吃多得味，多吃活遭罪”，提示着吃要有度，是有道理的。联想到做人做事，同理。
　　前街年长大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听后好几天想着留存下来，赖于我的懈怠，拖延。稍感一丝愧疚。
　　说起来该是五十多年前。小镇榆关的集市是每月农历逢五排十（十天里两个集日），大妈在三伏天生完孩子刚出满月，和公公婆婆小叔小姑租住人家的东厢房。拥挤燥热本就心烦，可是，她老婆婆娘家人逢集必赶，中午就得管饭，吃完再走。关键是那些娘家人，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村的搭上界的亲戚，像老婆婆娘家嫂子的侄子来卖猪羔子，喊声“姑姑”格外的亲。
　　大妈的话头就是这个。“穷怕亲戚富怕贼”，老少一大家子张嘴等吃，靠着公公和丈夫生产队爷俩那点儿工分，实在紧。偏偏公公要面子讲理数，“哪管啥玩意儿吃饱饭是个意思”，爽快的留客。大妈敬着是婆婆的“客人”，不敢怠慢。把孩子放炕上，屋里屋外寻摸做啥饭菜。
　　苞米面富余，贴饼子。菜呢？大妈搜刮几根挺老的豇豆角，几个紫不溜秋的茄蛋子，几个比玻璃球大的有限的土豆儿（卖相好的换零钱儿了），干巴葱揪吧揪吧飘上头，熟了一大盆放桌子中间。味道是够咸的，人多菜少，不然咋整？！众人唠着磕很是黏糊。
　　大妈现在管那盆菜叫“杂八凑”，她眼里透着怀念，“搭个谁也不白搭个”，后来她家盖房木料亏得老婆婆那个村的人帮着解决的，还远了鹏程的赶驴车送到家。
　　我羡慕着她们的无缝隙情感对接。眼下，榆关大集一四七的排，赶集的照样来，很少有谁到谁家来个“杂八凑”。不叨扰竟然使交往变的小心翼翼起来，莫名惆怅。
　　“杂八凑”具体到生活，依然泛着暖。由朴素的人谱写朴素的事儿。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同学聚会俱是精英，不见当初教他们的老师身影，衣锦还乡报答父母，老师姓氏名谁记不记得，没人问没人知。那个晌午，我确实眼见的感动在老街的菜市场。秃了顶还笑咪咪不改玩童本色的孙老师，推着旧电动车，卖肉的喊，“孙老师，一会儿别走了，喝一杯”，卖菜的女子欢喜着，“孙老师，拿几根黄瓜蘸酱吃吧，新鲜的”。老师跟个孩子似的，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伸手把一根黄瓜一撅两半，我借光了。清香，最醇最醇的清香荡漾在我们彼此之间，那一刻或许化解一下老师的孤单吧，儿子结婚不在身边，他溜达溜达还有人认得他记得他，敬着他。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病灾的，“轻松筹”“水滴筹”，捐款伸手援助之人，全凭的是一颗善良的爱心，“哪怕不宽裕，挤一挤还是有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亲身参加过民间公益爱心组织，爱先行志愿者联盟，走访慰问过因病致贫的，家困失学的，不能算“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啊，真的“披露”一下志愿者的本来的生活模样。他们，我和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笑谈是“杂八凑”，有农民，工人，自由职业者，甚至还有自身患有病痛的，各自为生活奔波之余，积极的捐款捐物，亲切温柔的言语安慰，念来心暖。
　　“杂八凑”的人啊吃“杂八凑”的菜，在纷杂的生命历程留一抹独特的印迹，缠绵给自己，给整个世界，如《熊猫咪咪》那样歌唱，“请让我来帮助你，就像帮助我自己”……致礼亲亲的“杂八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