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坡，那树，那苹果

张鸥

　　

《那坡，那树，那苹果》（随笔）
张鸥

　　那年腊月十九，北京某医院门口俩苹果十八块钱，我当时曾以理解的心情接受那价格。老远山西运进去，宁可自个儿风里哆嗦着，左一层棉被又一层苫布盖着保鲜保脆，商贩不容易。“货卖用家”，多贵也得认着。

　　同样的零下温度，同样的寒冬，同样的苹果，抚宁大集，榆关大集，大吵大嚷着“十块钱三斤”（大平均十块钱四个左右），撇着嘴“忒贵”，拒买之。再朝北临到台营大集，大新寨集，苹果的品相更好，价格却更便宜。一句“家出地长”，似乎便宜是理所当然的。

　　唉，谁知谁的辛苦？谁怜谁的疲惫？歌曲中的词儿“樱桃好吃树难栽，小曲好唱口难开”，诠释其间的道理啊。大苹果（富士），小苹果（国光），不会自己从树上长出来！更甭提果形饱满，果色艳丽了。

　　手捧苹果念果农，走近果农心里疼啊……

　　二零一九年元旦，抚宁的天儿通灵人意，算是入冬降温以来比较柔和的，透彻的。冬日暖阳敞开怀抱罩向大地，召唤着消沉的人们走出去，释放释放疲惫的身心。

　　土生土长的人骨子里抽离不出对土地的热爱。那是无法言喻的残忍，譬如我。我爷爷种苞米花生黄豆。我爹带着我们姐仨继续。我的亲戚朋友从父辈到我们，固守土地就是固守家园，土地赋予我们收获的满足感和快乐感是持久弥香的。

　　因而，无需耗时费力远游，老夫老妻老友，看看家乡山水亦是极好的。

　　絮叨话说着，我们向镇子北部行进。远眺入眼的山脉轮廓随着车行进愈来愈清晰。颠颠簸簸，路不太好走。碎石块，硬土块，填塞在车道沟里，上行，司机换了一档轰上去。兼或跃过土坎子（后得知是，果农浇灌时护水管子堆积的。），惊叫，“刮底盘了！我都心疼这车”。鲁迅先生的话那一刻闪现“其实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们偶尔走的是勤劳农人走了无数遍的路。甚至是大半辈子踩过的，锹锹镐镐刨铺的。真是不易。

　　选一处宽焯些的平坦地，下来，吸溜口空气，微微凉。抬眼望，半山腰苍莽的黄夹杂着深沉的绿，阳光下展现一幅壮美图画。橡树和松树静立中层次分明，不忧不争，不卑不亢，正是我憧憬的人生境地。

　　拐个弯，沿路走，厚棉裤坠着我的腿，呼哧呼哧气儿跟不上来，半山腰立脚。摆摆手示意体力好的继续向上攀，我们就近转悠转悠也不错。凡事量力而为，品说由人一贯是我的做人理念。简单的知足着。

　　语声顺着风传来，寻去。愈渐狭窄的小道，枯草泛黄铺延道上，踩着软软的很舒服，脚下有根就踏实。

　　一片苹果树地豁然眼前。地头堆着用细绳捆好码齐的小树枝，边上有几根锯掉的树膀子（明显虫蛀过的）。树行间扎着头巾的一个女人忙乎着，手里镰刀东一下西一下的勾着，很快零零散散的树枝聚拢，她在干。没啥孤单不孤单的，该干的活儿是必须要干的。

　　我凑过去，搭话。语言的熟悉感容易让女人和女人两分钟就可以热络。

　　“阳历年了，还不歇歇啊”？我记着普天同庆的大日子。

　　“没空啊。来年开春有的是活计呢。再说，还指望这果木卖钱供孩子呢。”她接话，手底下没停。

　　“哦，我还以为种果树比我们种地省事呢”？素来有话直说的我，轻声道。

　　“哪里啊？种庄稼一季，春种秋收。果树不行，墨迹活儿多”。她似乎也挺健谈，“唠链”般打开话匣子。

　　果农没有得闲的时候。秋后果木下树或批发售卖或入地窖入冷库储藏，又要准备下一年的序活。不厌其烦不得不周而复始。

　　冬始，剪枝。绝对是个技术活儿。要毫不留情下手，稳准狠把只顾着自己拉直抻长抢营养的“条子”剪掉。填灶坑烧火的料不足惜。留下的则是春来花苞盎然的希望。

　　趁着冻层不深，树下搂沟，围圈，备开春放水，施肥。

　　人人搓手抱怨着冷的时候，早些年他们还坐屋里摆摊儿。炕上，桌上，剪旧报纸抹糨糊糊纸袋。现今有了现成的，省些事儿。

　　从柳树冒芽起，果农的眼里就有了心劲儿。等白色苹果花挂满树满枝，张罗着疏花。再接着疏果。登高下低的过程，虽腰背酸疼，心里乐。

　　打药，灌溉，施肥，套袋，盼着，盼着，手里才攥到浸透汗水的钱。只要不贪上风雹，果农的脊梁就挺得直。劳动有收获，有收获底气当然实足了。

　　唠归唠，她末了说的话，我倒心里不好受。她说，“我们不过啥阳历年的，只看农历节气来。一等的苹果卖好价钱过日子用。二等去集市零卖，有“雹乍破皮”的自家才舍得吃”……啊！我不由叹口气，想起老家的新哥。

那坡，那树，那苹果

　　南山坡，新哥的苹果树地，全赖他一人从春到夏，到秋到冷风吹。刚年过五旬，却苍老瘠瘦，他基本是耗在树地的。一人，风里来雨里去，带着简单的饭菜（一瓶水，俩馒头，瓜子条），干完这棵树再到那棵树。他就那几件衣服，旧棉袄扔过地头，汗褡子挂过枝头，最得意的一件夹克外套留来回路上穿。他是我的哥，他在树下拍照片给我看，“妹子，哥给你留最好吃的苹果”。梁家湾的苹果于我而言，是最甜最好吃的。

　　爱人诸多不忍，他说，吃到的是舅哥深深的情意。咬一口，汁蜜样甜，甜回从前，甜到哽喉。

　　往者已谏，来者可追，我血里淌着的土地依赖感，将传承给我的孩子。读书正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建设我们的家园。

　　鲜亮的苹果情思无限！这一刻，我仿佛又见那坡，那树，那苹果，那道不尽的滋味啊……

王省江

欣赏，排版并配图。
大姐的文字美美哒，咱们的页面也是美美哒。

张鸥

王省江 发表于 2019-1-5 08:31
欣赏，排版并配图。
大姐的文字美美哒，咱们的页面也是美美哒。

家乡总是咱们的根儿啊谢谢你！祝你快乐！

殷凤君

写苹果，话果农，情也深，意也真。想来农民真是不容易啊！欣赏妹妹好文！

张鸥

殷凤君 发表于 2019-1-5 18:35
写苹果，话果农，情也深，意也真。想来农民真是不容易啊！欣赏妹妹好文！

凤君姐，多谢您鼓励。妹子祝您快乐！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