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鸡

陈艳坤

　　记得小时候的过年是从杀只大公鸡开始的。
　　母亲总是头进入腊月，就开始大方起来，给鸡食里多加些玉米粉和豆饼。
　　有时我会帮妈妈喂鸡，当我拎着食桶走近鸡圈时，原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大公鸡“扑棱棱”地飞奔过来，从栅栏缝里伸出脑袋来一下一下啄食平日里不常见的美味。每次都是这只公鸡挤在前面，瘦小的母鸡往往会捡公鸡边吃边甩出来的碎食。只见那只最威武的大公鸡，一会儿低头猛啄几下食，一会儿嘴巴朝天伸长脖子，似乎是吃噎着了，然而却依然不离开吃美食的最佳位置，哪怕后面的几只鸡来回的想钻空到前边吃食。
　　满满一盆鸡食，很快少了近半，那只大公鸡才昂着头挤了出去，在地上蹭蹭嘴，又美美地张开翅膀扑腾几下，翅膀上、尾巴上挂着红色绿色油滑亮光的羽毛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头上红红的鸡冠一抖一抖地，似一位打了胜仗身着将袍的将军那般威武，踱来踱去，然不屑去看还在啄食槽缝里、地上散落食物的母鸡们......
　　腊月二十七，宰只鸡。大清早，父亲说今天把公鸡宰了过年，母亲赶紧烧一大锅水。这时母亲都让我们躲在屋子里，等到父亲把公鸡的血全部放完时我和姐姐才到厨房去看。
　　母亲先是去拔出公鸡翅膀和尾巴的最漂亮的羽毛，母亲说她要扎两个漂亮的鸡毛掸子。之后把整只鸡放进盛满热水的桶里，把鸡身全部浸湿，真成落汤鸡了，然后母亲又迅速拿出来，双手顺着羽毛的方向把毛褪净。用母亲的话说，烫鸡的水不能过热，否则会把鸡皮烫掉，也不能过温，那样毛就不能褪净，也是一项技术活吧。
　　热气氤氲着整个厨房，一股鸡毛的腥味儿散开。一会儿的功夫，那只大公鸡在母亲手中变成又肥又大的白条鸡。
　　那时经济困难，吃上鸡肉只是一年到头才有的节目，连看母亲收拾鸡，是我十分愿意做的事情。飘上来鸡毛的热气烘着脸上，帮妈妈拔些公鸡身上的碎毛、用小手去摸摸软软的红鸡冠，用手按按肥胖的鸡腿，用剪子剪下鸡瓜子尖尖的指甲，一会儿小手冰凉了还用鸡身来暖暖手......
　　最爱看母亲收拾公鸡的内脏，母亲洗净破肚，掏出内脏，把鸡心、鸡肝、鸡珍拿出来，而鸡珍是需要处理一下的，鸡珍相当于胃，里面尽是消化的食物和粪便。而剥鸡珍却是要极小心的，母亲拿过鸡珍，用菜刀轻轻地在中间横向滑一道小缝，小心地扯着两边，又轻滑一下，紫红色的肉开始露出白色，那就是鸡珍的内皮了，母亲用手指轻轻地让鸡珍与内皮脱离，一点点地，内皮很容易撕破，然而母亲使劲抿着嘴，双眼和双手极力配合，一个光滑干净的鸡珍就剥出来了，没有粘染一点脏东西，母亲松一口气，开始剁鸡！母亲怕把我们的衣服弄脏，让我们一边玩去了！
　　中午回家，炖鸡的香味已经飘到了院门口，满院子的香气，我高兴的蹦起来，一大锅鸡肉，亮黄亮黄地汤汁上浮着一层油花，让人不禁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拿出碗让母亲先盛上一个鸡头，因为家里我最小，那红红的鸡冠必是属于我的，还有鸡的巧舌，也就是鸡的上颚，母亲说吃了巧舌头嘴巴灵会说话。
　　直到现在，姐姐还说小时候的巧舌尽都让我吃了！虽然是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只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老人们借着谐音来讨个吉祥话来的，然而这种说法也愿意一代一代传下来。
　　母亲还说，鸡翅中间段有一个弓形的骨头叫鸡弓，能给孩子避邪，等我们啃完鸡翅洗干净凉干，然后用红绳穿过挂在脖子上，过年出门没准会遇到孩子也挂着这样的东西。
　　玩弄着鸡骨，回味着鸡肉，就开始过年了......
　　如今，我已年近四十，膝下一儿一女，也进入当年母亲的年龄了。看着街道挂满了红灯笼，无声地告诉我们：又开始过年了！
　　每年都是越到年底工作越忙，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和母亲一块杀鸡过年了。一天下班回家，在看边路边有现场杀鸡的商贩，便停下来买一只，鸡笼里有十多只精气十足的大公鸡，我挑了一只和我小时公鸡样子差不多的。很快的，商贩杀鸡、放血、褪毛、掏内脏，麻溜地变成一只白嫩肥胖的白条鸡。
　　商贩只管杀鸡却是不给剁的，我拿回家收拾，两岁半的女儿一直蹲在我身边，不停地问我：妈妈，我吃鸡冠子啊！看她那专注劲儿，和我小时守在母亲身边的情景真是一模一样的。
　　好！鸡冠子给大彤吃，还有巧舌也给大彤吃......
　　杀只鸡，过年了！

抚宁区城管局：陈艳坤

程湛馨

活灵活现！仿佛身临其境。
赞！

爱晴皇岛

生活节奏加快了，昨天大集，买了两只公鸡，卖鸡的人把鸡扔到一个转动的机器里，几分钟毛就褪掉了。
昨天在集上买鸡的时候我想起我的童年，和作者童年杀鸡的情景很相似。

张学敏

流畅，富有生活情趣！

天马湖畔（李文革）

描写生动，如临其境。特别是对公鸡抢食描写的非常到位。没有切身体验是写不出来的。结构完整，收放自如。确是很好作品。点赞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