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

张鸥

活着的时候我们爱过，爱过后我们彼此累了，谢谢你爱过我！

死神来了，两个女人的影子都在眼前晃啊晃，我一个也没抓住，迷茫中我愧疚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对不起，这辈子我只爱我自己！下辈子请你们不要遇见我！

2016年的第一场飘雪，飘向枯树，飘落老屋前的房檐，那一夜，我孤单寂寞的斜靠着破旧的枕头，残喘着最后一口气……一个人都没来，也不来，那我就死心了，走吧，走了就了无牵挂，魂灵随着飘雪飘啊飘……

一。这夜怎么那么漫长，凄冷孤寂，赶紧鸡叫吧，鸡一叫，勾命小鬼就吓跑了，兴许我还能逃过一劫活过来呢。可是，终究还是绝望了。我知道我真的死了。

我的魂魄还在。我清晰无声的静看我的两个女人给我生的我的孩子们安排着我的后事。

大姐，咱们还给那个小崽子打电话吗？这是我第一个女人给我生的儿子的声音。我很多时候称呼他大犊子。有必要解释一下：我管她该叫前妻还是什么？她给我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二女儿和大犊子。当初离婚后她就没有离开过。用时髦的话叫离婚不离家吧……

静寂很久，她们姐仨谁也没有掉泪，默默的递着眼神儿交流，等待我大女儿的决定。她自从我离开就当家，当她们娘四个的家。
算了，还是通知他。来不来是他的事儿，好歹也是咱爸的孩子。老大发话了。

二。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的人，我知道我是个死人了。虽然我还能明晰这一切，他们不知道啊。从我身边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张罗着纸扎花圈孝衣之类的。

设了帐房，白事儿也讲人情了。哪管是冲我生前，还是我的孩子们的同学朋友，来了，迎进，走了，送出。握手，寒暄，上礼，收钱。

没有谁跪下来哭哭我，给我烧点纸钱儿。也好，到了地下做个穷鬼，下辈子再投生没啥破钱儿，也省却许多烦恼啦。人本就惆怅鬼托生的，不贪不求到我这份儿上才醒悟。唉，多么痛的领悟啊……

门口有个女人大着嗓门喊了一声，那个谁谁谁来了。

嘈杂的人声沉落下去。

那个身材单薄唇边带着稚嫩的青年跑向我，趴在我僵硬的身体上，含着哭腔质问我，为什么不等等我？不早告诉我？以后我怎么办？？？嗷嗷嗷的苦开来。

我真想重新活过，我的确放心不下他。太小，还没毕业还没成家，他妈没了，我这一走？可我还是无能为力，静静看着。他是我的第二个女人给我生的儿子，小崽子被称呼到现在。

其实我也是儿成双女成对的人。也是应该让人羡慕的。然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他们几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是在斗争中。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宿世恩怨，到死未解。

我可以确切的认为，他们在保卫母亲的战争中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我！

三。他们都在说，都在嚷嚷自己的委屈，都像愤怒的小鸟，你啄我一口毫不留情，我啄你一下奋力抵抗。三比一，战吧斗吧战斗吧，我凭空的疼到极点……

硬挺挺的躺着，回忆是缕缕的青烟摇摇曳曳，说白了我的故事很简单，很俗套。

上班，一头沉的家庭。传统思想俩女儿后有了大犊子。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后来的后来，办公室恋情吧，我开始又一段感情。
我咽气这个年代这事儿不稀奇。我年轻那个年代这是奇闻丑事儿。

闹得非常非常的那个热闹。我用热闹这一词来表述，是我于心不安。

两个女人打，办公室打，下班途中打。回家继续打。窗户纸捅破了，我恨不得自杀。左右为难取舍不得。三只小燕儿似的孩子，和怀了孕的她，再后来，处分，离了，结了。

我本一汉子，我在乎我的孩子们。可是，任我如何如何的努力讨好，我给不了他们和谐共处。

回家的路只有一条，左拐是不要我我也不走的她，右拐是抱着小崽子等我的她。我不敢差一分钟往回赶，不敢应酬，总是小心又小心的陪着笑脸，给我的孩子们。反正俩女人都挤兑我，我就当好我的父亲角色吧……

终究孩子多负担重，我再怎么偷着攒着省着，我还是让他们都认为我亏欠了他们……

后来，都不闹了。也不来往了。先后她们我的两任妻子都走了。

命运惩罚了我。我剩下我自己。

结婚的结婚，读书的读书。都不来了。清静。我认命。

四。生有时辰死有地。

我还是看着，由着他们去操办吧。

大犊子小崽子都是我的儿子。大女儿二女儿都是我的女儿。他们都是挺要强的人，因为要强，因为我这个爸爸，除了隔膜冷漠彼此仇视彼此较劲儿，除了还知道都姓了我一个人的姓，其余都化作了纸灰。

我等着最后的发落。

小弟，你说咱爸爱过你妈妈吗？大女儿颤抖着声音问。

大姐，那你说咱爸爱过你妈妈吗？我的小儿子也哭了。

这是我期待太久太久的称呼！

雪停了，路上有冰，薄薄的冰，稍不留神刹不住车。我没刹住车，祈祷我的孩子们能做到安全负责的行车。

我恍惚间记住了我的孩子们的决定：火化，骨灰洒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