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的幸福（随笔）

张鸥

中午老爸老妈又开始在饭桌上数落我了。只有对我讨伐时，他俩出奇的步调一致。

老爸：“你也多吃点儿，又不是毒药，看你没个火鸡沉”……

老妈紧随其后：“饭都不用你们做，你倒是吃啊。亏得我是你亲妈，也是，我死了，你也不吃生米”……

我也算是久经沙场百毒不侵了，抬头望望他俩，赔笑“我多吃使劲儿吃，好不？给钱不”。

这样轻飘飘的被骂的滋味儿说白了我还是很享受的！

我习惯了挨骂，“不挨骂长不大”，我在挨骂中长大长到为人妻为人母。

小时候挨骂是家常便饭。妹妹和我在麦田里玩耍丢了上衣，到家我挨骂。明明是她的错，我很委屈。偷偷的给妹妹最喜欢的猫，灌下大爷常喝的天马湖大曲，幸灾乐祸的看着妹妹抱着醉猫骂骂咧咧的哭，我就忘了报复的初衷，赔她一根铅笔了事。

我是奶奶的炕头王，她拐着我去所有她的亲戚家。我边玩儿边听他们给奶奶出谋划策对付我妈妈这个外来的媳妇，到家添油加醋的学。有次，不光挨骂还挨了打。

那是前街表姑妈家，我跟着奶奶吃了后回家。我一个字不落的鹦鹉学舌，“姑妈和姑爹让奶奶不给你这个北京人看孩子……”妈妈勃然大怒，她不和奶奶吵，她是讲究推理的人，她把我爸爸列为问题根源，她分析又分析，得出结论：一，不哄孩子是对她的排外和慢待，二，表大姑姐多余操心她们婆媳家事。接着，我妈带着批判性的尽头儿冲我爸爸开炮，“不和你姐姐来往，不利于团结”……战火烧起来，我爸爸更是会协调，他惹不起老婆，说不了老妈，得罪不了表姐，他骂我，骂的是我记忆中最惨的一次。

我记性尤其好，现在还能全文复述老爸骂我的内容：小丫头家家的，传什么闲话，不知道话是越传越多，有梗儿添叶儿的，惹鼓的四邻不安，欠搧大嘴巴子。

当时我还不服气，以为自己多爱妈妈呢，才那么做的。我犟嘴着，我不输口，我妈看我爸爸骂我，拦挡不住，情急大喊“要不离婚，要不和你表姐黄了”，这下可好，老妈的话火上浇油，老爸当时不到三十岁，血气正旺，抡起巴掌左右开弓的搧我……

后来，我大病一场，骂我打我的老爸也上火牙疼好几天。与表姑妈家的关系不知不觉悄无声息的淡了。

等我结婚后，表姑妈走的时候，老爸老妈还是忍不住前去悼念。我方意识到，童年那次挨骂醒悟的太晚了。

也以此为戒，有话当面锣对面鼓直接说，反对扯老婆舌讲闲话。

我真的是在挨骂中长大的。

饭点儿不回家吃饭，玩疯了挨骂。

偷着打麻将不哄自己的孩子，挨骂。

甚至有时犯小性儿，欺负爱人，还挨骂。

……庆幸他俩岁数大了，有“涵养”，动口不动手了。

骂就骂吧，又不长身上，我感觉无所谓。

我拿挨骂当平常事，脚心都没走。始终觉得他俩是在刷存在感，是我的亲爸亲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俩的私语却让我无法释怀。

老爸“让她睡一会儿吧，看她瘦的，怪心疼”！

老妈“其实她也不容易，我能伺候就多伺候伺候她”！

我都奔五了，老爸老妈能随时随地的吐字清晰的骂我数落我，能利手利脚的惦着我陪着我，的确是简单无价的幸福！

七十要家八十要妈！我挨骂也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