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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文] 一只猫的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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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3 15: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听到一只猫在叫,像是在呼唤它的同伴。声音似乎是从对面传来的,我走到阳台,俯视对面二楼露天阳台,试图发现那只猫。但是什么也没看到,也许那只猫在平台的角落。我静静地等着,希望猫从角落转出来。猫始终没有出现,而那叫声却更加急切而焦虑了。我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一眼就看见下面的墙角有一只黄猫在叫。
       它呼唤,期待着一个肯定的应答,甜蜜的应答,温情的应答,快活的应答,惊喜的应答,然而周围一片静寂。那只黑色的小猫,它们曾经一起在菜园里追逐、嬉戏、打滚,安静下来时便看着主人种菜、浇地,嘴馋时禁不住去咬一咬花花草草,那时多么快活而甜蜜。而今有一阵子不见黑猫了,它到哪里去了呢?家里没有,菜园里没有,池塘边没有,路上没有,周围找遍了没有。这里,四堵高墙围起来的这里,从来没有来过的这里,看起来不可能来的这里,有没有?它迟疑地呼唤,你在吗?你在吗?马上又像是喃喃自答,它不在,它不在。你不在吗?你真的不在?
      它真的不在。于是,它感到失落,惊恐,哀伤。它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期盼着奇迹出现,迎来的却是绝望。它知道它的伙伴不会再来,一旦失去,就永不再来。偌大的世界顿时变得空虚,它只觉自己心里堵得慌,觉得世界虽大却无处容身。它需要找个地方来摆脱日常世界,逃避现实,与世隔绝,不受打扰,在那里它可以沉默,可以发呆,可以回忆,可以哀呼,可以痛悼,可以沉浸在无尽的忧伤中,可以身心俱惫时倒头就睡,可以卸下精神上沉重的负担,可以摆脱命运,可以遗忘岁月,可以面对永恒,可以从头开始。
      现在它开始注意到这片环境(在此之前它一直在寻找,倾听,体验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从高空直线下坠),这里有灌木,有倒卧在地的腐烂的树杈,有被遗弃的啤酒瓶、塑料袋、纸盒,有断砖、散砂。这里四面都是墙,寂静,空阔,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发现这一点,对它来说不失是一种好处,于是它面对着墙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举行一场哀悼仪式。几片树叶遮住了它,也遮挡了来自天空的强烈的光线,使得这种气氛更加肃穆。过了很久,它终于回过神来,感觉肢体因为过于紧张、僵硬而有些酸胀、疲惫,于是它调转身子,换了一个姿态,背对着墙。它的心情渐渐平复,觉察到自己真的坐得太久,这一天都没有好好地料理自己,于是低头舔了舔尾巴,又舔了舔后腿,又舔了舔腹部,然后起身活动四肢,迈着碎步绕着小圆圈,试图捉住自己的尾巴。它低声叫了两声,心情恢复了,而疲惫却越发沉重。于是它倒下来,躺在树荫下,睡觉。
      又过了很久,暮色来临,外面一声婴儿的啼哭吵醒了它。它起身,四下看了一下,叫了两声,然而已经心不在焉,它惦记起了外面的世界,目光越过了墙。它不再停留,一边叫着,一边加紧朝着墙角下的窦口走去。它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2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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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辉
发表于 2019-3-3 16:45:5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真好,描写细腻,入木三分,以猫窥人。期待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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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3 20: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字很成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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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3 22:1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细腻,富有理性,作者热爱生活,细心观察生活,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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