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灶火，富水缸》——母亲节写给母亲

张鸥

《穷灶火，富水缸》（散文）

　　

作者：张鸥

　　挂历上5月12号下面，红色字标注着“母亲节”，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于我，真真切切记住的是农历的五月十二，我母亲的生日。到二零一九年，她就满七十周岁了。感谢岁月眷顾，母亲还好，心态身体好，说话膛音也挺高。

　　惭愧，我说句作为女儿很惭愧的话，“我母亲没有过过母亲节”。她自打嫁给我父亲，就成了我们家的“锅台转儿”，是她几十年来的甘心付出，平凡中的伟大。

　　母亲，抛却她在她母亲跟前所有的娇慵，心甘情愿做了父亲的妻，我们的妈。她生养我们姊妹三个，极清醒的预知“将来会是人家的妻，承袭上下三代”，做饭洗衣是必须也应该做的。她在我们很小很小的年纪就常挂嘴边上“穷灶火，富水缸”。她说，那是居家过日子，女人该虑联的事儿。

　　我笑问过母亲，何谓“穷灶火，富水缸”？她又是从哪里听说来的？

　　她脸颊赫然绯红，来自她的两位母亲。她的母亲我的姥姥伺候一大家子饭菜，我妈妈当时是村里团支部书记，跑颠忙乎风风火火进门只管吃。姥姥做饭烧秫秸秆，总是破菜刀剁成一节节的，她见过。姥姥教她，锅台到脑的得干净，灶火门儿得利索。不留火灾的隐患，“穷灶火”。

　　母亲的婆母，我奶奶，娶了儿媳妇欢喜，对过屋住着，很少张嘴使唤这使唤那的。唯独每个傍晚，催哒“看看水缸”。老太太虽说穿的是家织布的衣裳，然没有嘎巴流星磨磨唧唧的，好洗。我妈妈有次回她，“妈，够洗衣裳的”，奶奶炕沿隔帘子说“挑水去吧，万一用得到呢”。也就那次，后院苞米杆垛着了，放炮引起的。水派上用场，“富水缸”。

　　我认知里，我母亲是个有见地的农村妇女。她讲“穷灶火，富水缸”的来由，边怀念她的两位母亲，边暗殇她的曾经韶光。她明知道那句老话是代代相传下来的，愣是归念于姥姥和奶奶。像我张口闭口“我妈说”一个理儿，印记，模仿的印记，兼含怀恋，爱的怀恋。

　　读过书的母亲额外的又给“穷灶火，富水缸”这句话，加以提升，“防患于未然”“有备则无患”。佩服之余，我接着附句偷借来的，“事者，生于虑，成于务，失于傲”，灶火坑扫干净了，水缸挑满了，遇事不慌。歪解，贴不贴边，勿怪，我个人的“歪理”。

　　母亲爱美好穿，姥姥说她“三换姑娘”，参加劳动一套衣服，公社开会一套衣服，夜晚睡前又一套衣服。花样年华花样穿，可能是她一段轻松快乐的记忆吧。

　　到我们家，母亲保持着两换，出门一套衣服，烧火做饭一套衣服。溅个油点、火星子，没事，洗洗补补。

　　母亲的灶火的确真的“穷过”。

　　磕打掉大坨子的茬头子（玉米杆扎土壤里的根部，镐刨出来的。），母亲迷过眼，灶火门的黑灰花过脸。

　　实在没柴火，父亲割家来的葛针条子，刺槐条子，母亲的手剌口子，扎刺，没怨过“穷”。她自己举着手指捏捏，使劲儿，咬牙嘬嘬。不像我那么娇贵，我讶异，“妈妈怎么肉皮儿那么活？不过敏”。

　　等到一天天日子好起来，灶火膛里有了苞米骨头，劈柴，再到升起炉子，红红的火光映暖母亲的额头。她欣慰，“好了，熬出头了”。目光只盯着父亲看，那情意大概只经历过困苦艰难的夫妻才懂。

　　母亲小心着灶火，我们谁扫地堆灶坑边，她就嘚咕“万一碎纸着了呢”？警惕性沿接到，使唤液化气，她得看个几遍阀门关没关；使唤电，插头拔没拔，兴许撂下筷子再去看看。

　　父亲，大男人心粗，这些事关我们家庭生活的琐碎，都是母亲的管辖范围。她辛苦着，很乐意。

　　身高一米五多点点，母亲能在父亲出外工的时候，挑全家的用水。

　　水井轱辘把儿，母亲费力摇上来。过两道门槛子，水桶底部我父亲加了铁皮圈，保证桶的使用寿命了，却常磕母亲的后脚跟。

　　我刚会洗衣服，用水少，涮吧涮吧提溜出来，母亲斥责“狗蘸汤，不透亮”，重洗。我狡辩，“心疼你啊”，她便抻过盆下手。被她影响，我给儿子洗衣服，习惯了搓衣板，揉着母爱泛着香，谢她身教。

　　潜水泵，自来水，母亲时常念着“她挑来的井水甜”，没人相驳。“现代化”了，母亲还摸着院里的大水缸，对着满缸水笑。那是父亲备着浇花浇菜的，算是取悦他的妻。

　　母亲愣说父亲得意她的厨艺，把着那份独有的特权，“锅台转儿”。父亲则美的围着母亲“滴溜转儿”。惹我们窃笑。

　　至于“穷灶火，富水缸”，我们姐仨在各自婆家恪守遵循，还算完美。尽了人妻人母之责任吧。

　　值此一念间，记录母亲朴素的教诲。祝愿每个母亲都享受平淡悠然的生活，“母亲节快乐”！

《穷灶火，富水缸》（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