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

思不群

山路弯弯

　　这是一条弯弯转转、风景秀美的山路。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每次我都会和同行的人比试着看谁会最先攀上山顶，每次我的成绩都很优秀。不甘落后的意志一直流淌在我的血液里。
　　今天则不同。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今天我要换一种方式慢慢走完这条路，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
　　当目标无法实现，当结果无法改变，我需要换的不是目标，而是整个世界。
　　出发没多久，路边不远处便能见到一条小溪，一条清澈欢快的小溪，再远一些，是一泓平静小湖。因为这里离开了路，便少了人，便有了一份意外的宁静。我不累，只是膝盖隐隐作痛，便想在这里休息一会，于是来到湖边。坐在石头上，用手拄着下巴，我看着水里游动的小鱼儿发呆。那鱼，一定比我还痛苦，因为它确定要生活在迷茫之中，它游来游去却没有目标，它永远也等不来一个能令它欢呼的结果。迷茫，可能比失败更让人痛苦。
　　忽地听到相机的快门声，回头一看，是个姑娘。
　　“思想者，”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说道：“这张拍得最成功，一个完美的‘思想者’。来，加个微信，我把照片传给你。以后我如果想用这照片，会征求你的意见。”
　　“我没有手机。”我的回答像林间缥缈的雾，似有似无。我不想让她破坏这里的静谧。
　　她愣愣地端详着我。我张开双手：“真没有。”然后回过头继续看水里那可怜的鱼，并轻声说道：“照片你留着吧，怎么用都可以，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姑娘并没有走。我慢慢地回过头来，见她朴素的衣着却不失美丽与洒脱，就如林间的野花，无意间盛开出美来。我心想，她只是风景，不是打扰，于是把排斥的心理慢慢地放下。
　　“看你不过是比我大几岁的哥哥而已，你的眼神怎么像那湖一样深邃？”显然，她对我产生了好奇心。
　　“因为你的心灵只是一条小溪。”
　　“你怎么没有手机？”
　　“因为，我没有钱了。不止是手机，没有钱便没有一切。”我怅然若失，缓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没有朋友？”
　　“很多人呢。他们都急着登山，先上去的有奖。”
　　“你的相机该换了。”
　　她泯嘴一笑:“我和你一样，没钱。再说这相机挺好的，不耽误玩儿。”
　　“看来，你是个不求生活品质的人。其实，不光生活要追求高质量，做什么事都一样，做，就要做最好的。你用这落后的相机拍照，其实是在耽误功夫，拍与不拍的结果是一样的。”
　　“结果，什么结果？”她疑惑地看着我，“我不需要结果，我要的是过程。”
　　“你倒是要求不高，有的玩儿就行。”
　　一个天真有趣的姑娘，由于今天的特别，我们才没有擦肩而过，我们才成了同路人。她好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想拍照。身边，则是断断续续的匆匆而过游人，以往的我，仿佛就在这人群中。
　　“你不急？”她并没看出我有一条带伤的腿，所以才问。
　　“不急。”我们边走、边玩、边唠。
　　她又端详我，说道：“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我看你也怪怪的。别人充满激情地进行登山比赛，你却拿个破相机，拍个没完。”
　　姑娘并没生气：“登山比赛，哼，他们选错了时间、选错了地点。再说了，我也比不过他们。这样慢慢玩多好啊，自己高兴就行。”
　　“看来，你还是个没有激情的人。”
　　“刚才拍的那个‘思想者’，绝对有艺术水准，可惜你没手机，要不发给你。看你的样子，不像买不起手机的人啊？”
　　正说着，姑娘的电话响了，同行的人已经有几人到了山顶，问她到哪了，像是在显摆成绩。她说，边走边玩，一半还没到呢。说完，又开始玩耍、拍照。与鸟儿对唱，与螳螂私语、与蝴蝶共舞，一朵花、一棵草她都能玩上好一阵子。
　　“激情有时会把人变成傻瓜，像他们一样，一口气跑到山顶。为什么要把游山玩水变成体育比赛呢？”
　　他好像是在说我，因为我过去登山就是这样。现在想一想，记忆中是每次登山所用的时间，用体育术语说，这是“成绩”。我喜欢我的“成绩”。但像姑娘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许，是过去没注意吧。
　　“你还是个没有男朋友的人，没人陪你，也没人送你相机。”
　　“你干嘛总是纠结这相机呢？其实这相机怎样是无所谓的，摄影水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你没相机也没手机，没关系，你不是有眼睛吗？把这美景看在眼里、印在心里、留在记忆里。”
　　“我买得起相机。我是个成功的人，只是刚刚才经历失败。”我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次失败，要毁掉以往所有的成功。”
　　“你破产了？”
　　“是啊。破产的不仅是生意，还有感情、信心……”
　　“看着坚强的人，往往内心更弱小。失败没关系，只要曾经奋斗。”
　　对这些老套的话，我没什么兴趣。她玩儿着，我跟着，她玩什么拍什么，我就跟着看什么，还真的有种“印在心里、留在记忆里”的感觉。看来，女人的世界，或者说是一个热爱摄影的小女孩的世界，也挺好，至少，她有她的乐趣。
　　“先到山顶的，给什么奖励啊？”半天没说话，我起个话题。
　　“那个无所谓了，不能为了奖励而放弃沿路的风景。”
　　先到山顶的人又来电话了，催促她快点。那些人没事干，在山上打起了扑克。
　　“做事要有目标，有目标才能有动力；事后要有结果，结果是检验你做事成功与否的标尺。结果不是预期，一切都毫无意义。”我又无意间进入教育别人的状态。“我经常对我的部下说，‘别跟我说困难，别说你是怎么努力的，我只要结果。结果，请拿结果跟我说话！’而你，就像那湖里的鱼，漫无目的，当然就不会有结果。”
　　“你说的不对。其实最重要的是过程。”她柔声细语，却不容置疑。“我们是来享受大自然的，干嘛非要比出个名次来？为了名次，忘了享受，就是傻瓜。”
　　“你是比不过他们才这么说。”
　　“那只是一方面。”
　　“看来，你还是个没有自信的人。”
　　“你怎么瞧不起人啊？”这回姑娘好像真有些生气了。“不服，咱俩比比，看谁先到山顶。”
　　我笑了：“已经快到山顶了。要不，我们比下山，看谁下山快？”
　　“那你可输定了。”
　　“为什么？”
　　“我们的车在山上等着呢。”她好像胜券在握。
　　“有车也未必就赢。”听到我的话，她疑惑了，渐渐的，好像还有些焦虑。
　　到了山顶，是一处宽敞所在，游人都聚在这里休息、拍照、午餐。我们又攀爬了两百多米，到了真正的顶峰。看来姑娘真怕我说她不行，一步不落地跟着我。
　　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山更险、风更大。铁链的外面，是万丈深渊。我跨过铁链，来到悬崖边上。她也跨了过来，胆量不小。
　　“你觉得，我会输给你吗？”我大声问她，仿佛只有在她这里才能找回自信。声音传入幽深的山谷里却没有一丝的回响。
　　“你的脑袋里只有目标、结果。而我却并不在意结果是什么。输赢又能怎样呢？”
　　“人这一生，比的就是个输赢。”
　　“跳下去，你能比我先到达山下，你就赢了我。可你想过没有，以争得名次为目标，你就会失去路上的风景；以金钱为目标，你就会忽略奋斗的历程；以输赢为目标，就会伤害已经拥有的亲情和友谊。我们需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我取不上名次，却享受了美景；我没有好的相机，却能用心来拍照；我没有更多的财富，却喜欢积极工作的时光；我没有出类拔萃的地位，却有助人为乐的幸福；我没有翻云覆雨的权力，却有一群傻傻的朋友。干嘛要那么在意结果呢？”
　　“竞赛不是为了取胜吗？学生不是为了分数和大学吗？经商不是为了挣钱吗？恋爱不是为了结婚吗？”
　　“如果有人不恋爱直接和你结婚，你觉得这结果会好吗？”
　　“但是，没有结果，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有很多时候，有过程就足够了。人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为目的活着呢？我只要过程，因为人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习惯于锁定目标、追求结果，最后到了疯狂的程度，以至于对人生最终的结果跃跃欲试，却忘了，上帝给我们的只是个精彩的过程。人生只是个过程，结果是毫无意义的！”她显然有些激动了。
　　我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一阵紧缩；忽的，又像一层窗纸被捅破，让我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怎么就知道那自由自在的鱼就不是快乐的呢？怎么就知道那翩翩起舞的蝴蝶的生命就没有意义呢？怎么就知道这秀美的山路就只能用来比赛呢？”眺望远山、蓝天、白云，我思索着，把自己融入那山谷的冲动更强烈了。
　　“你可能遇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但你一定拥有一个精彩的过程。你过于在意结果，才忽略了过程。”她继续说着。
　　“是啊，这座山我登了无数次，留在心里的，是一次比一次更好的‘成绩’。今天和你一起走过这弯弯转转的山路，才真正知道什么是风景。谢谢你和我一起走过这段美好的山路。”我开始和她告别。
　　“要学会放弃那可有可无的结果。有的时候，放弃比赛才是最大的赢家，比如今天的我。”
　　“你想让我放弃咱俩今天的比赛？这是我最后一次比赛了，我不能放弃，我必须得赢你。”我的口气异常坚定。
　　她靠过来轻轻拉住我的手臂，说道：“把你那用来衡量一切的‘结果的标尺’扔下悬崖吧。你并不是个穷人，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我的眼泪涌上眼眶中，是我变得软弱了吗？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逞强不是丈夫，胸怀才是英雄。”
　　我转过头来像是第一次看到她，说：“你才是‘思想者’。”
　　她笑了，说道：“我知道你没有返程的车票。搭我们的车走吧。”
　　“你们去哪？”
　　“去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去。”
　　她真的让我很感动了，但我还是要赢她。我放下背包，拿出里面的东西。
　　“滑翔伞？你用这个下去？”
　　“是啊。你以为我会直接跳下去？”
　　“哈，我以为你要死呢，这才苦口婆心地劝。”她捂着嘴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惊喜。
　　“我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总是把结果看得很重要。上次，也是这里，我的‘半月板’严重受伤。再也不能在攀山中争得名次，这让我很痛苦。这滑翔运动也是最后一次了，这还是偷着跑出来玩儿的。最近我确实很痛苦，身体受伤、感情变化、生意失败，所以才出来散心。你说的有道理。有些事，结果很重要，比如医生的工作。有些事，过程才重要，比如人生。真心感谢你今天的劝导，在你身上我也感悟到很多、学了很多。我每周都要过一天没有手机的生活，今天正好是。把微信号给我，我想要那张‘思想者’。”
　　她笑了，笑的很甜、很美、很开心。
　　我忍住膝盖的痛，紧跑几步，滑翔伞顺风而起。我轻拉伞绳转过方向来。姑娘在向我招手，我也向她挥了挥手。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一切都将在这里重新开始……

天马湖畔（李文革）

大有苏轼散文风格，与其说是游记，不如说是禅理。构思独特。点赞学习。有的地方过于啰嗦，建议再提炼一下。个见

思不群

天马湖畔 发表于 2019-10-11 07:24
大有苏轼散文风格，与其说是游记，不如说是禅理。构思独特。点赞学习。有的地方过于啰嗦，建议再提炼一下。 ...

谢谢！有时间我好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