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薯换大米（小小说）

张鸥

白薯换大米（小小说）
河北秦皇岛  张鸥

跃华是个倒插门的女婿。丈人家俩闺女，他媳妇儿排行老二。大姨子嫁的不算远，离他们十几里。

眼下跃华的儿子都已十八大九的长起来了，跃华心里还隐隐有一些遗憾，要不是自家兄弟好几个，又身处台营以北的小村子，说啥也不能娶了这样的媳妇儿的。媒人带着相人，他第一眼就相上了水光溜滑的大姨子……老天真是奇了怪了，五大三粗说话倔人南墙的媳妇儿砸到自己手里，而担挑姐夫闷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却摊上那么好的女人？

是一货有一主？还是老天不灭瞎家雀？跃华总在后半夜突兀醒来，叼着烟瞅着身边的一摊肉发呆。也邪性，媳妇儿心宽体胖睡得倒是香甜安稳，不会看脸儿看眉眼的憨女人，任凭跃华冲她叽歪挑故事，日里笑嘻嘻的，梦中还挂着笑，跃华想来倒有点儿可爱。

丈母娘是个厉害角色，眼是秤心是计算器，老太太自封的。跃华领教过她的手段。

结婚那年，丈人秉承丈母娘的懿旨，不松口的让跃华寡娘出了三间房的檩木外加五千块钱。明知道跃华老家除了白薯就是白薯，没其他的收成，老太太拉饥荒拉了一屁股。

丈母娘在他们蜜月刚过，把大姨子两口子和他们两口子叫到一个饭桌，开会，分家。

嫁出去的闺女别忘了还有爹妈，有啥憋屈回来，妹夫就是兄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该撑腰得撑腰。跃华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招家来的女婿半个儿，别老想着顾家顾妈家，得扛起责任顶的门户。闺女憨，家人可不憨。大姨子深深审视着跃华，目光莫测一掠。

跃华儿子出生那年，罕见的大旱。六十岁的老娘赶着驴车拉着白薯，来到跃华这边。丈母娘平日和他们两口子分家过，亲家来了，出于礼节凑到一块。跃华媳妇儿扒拉扒拉白薯筐，直心眼子的嚷嚷，“妈，你这白薯忒小啊？咋好意思让我给你换大米去”？

筷子正伸向白菜熬干豆腐的婆婆神色一黯，“拉水我没人没车，挑挑子坐水，长不大啊”。跃华瞪了媳妇儿一眼。丈母娘假装没看见。

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那次，跃华老娘临走天儿，和他的丈母娘，老姐俩嘀嘀咕咕在偏房唠了一阵子。一驴车的白薯不分553或100号，换走了不到两袋的“落场米”。

夜里，媳妇儿和他说一句，“我姐说了，往后别让你妈白薯换大米来了，丢人”。

跃华正为白天的事儿自个儿憋闷，听这话后，斥责到，“这个家不是招我了吗？大姨子算个屁，不出好道道，你少搭理她”。蒙头睡觉。大姨子的形象在他心里大打折扣。

接下来的年头，仍听说老娘赶驴车从台营经战马王大坡，来左近庄，白薯换大米。就是不到跃华的家。而跃华的丈母娘年年都找个借口带着外孙去北边看亲家，美其名曰“散心”。

大姨子的精明失了算计。老实巴交的姐夫，在妻子拒绝伺候瘫婆婆时，着实狠搧一顿后，扫地出门。

跃华的生活多了烦恼。媳妇儿经常和姐姐一块儿，把他的省心日子搅乱套，他怕。长大的儿子偷着安慰他，没事儿，姥姥有安排。

今年秋后，跃华哥哥陪着老娘过来，开三马子车来的。瞅着惹人稀罕的白薯，跃华犯了难，这边因着灌溉问题，稻田大部分改了种苞米，家家超市买米吃，哪里去换？

曾经风火玲珑的丈母娘猫着腰和亲家老太太亲热的说话。大姨子又出去相亲了，媳妇儿张罗着灶间做饭。

跃华和自己的哥哥满肚子的话想说，感觉这二十年过的挺委屈，却无人懂的。咂摸词儿的时候，哥哥先开了口，“你丈母娘真是讲究，年年背着你给咱妈干的愣的票子，接济着”……

惊诧不已的跃华，像放电影似的回放，一幕幕都是和丈母娘斗智斗勇的小算计……
午饭时，跃华举起酒杯敬向两位娘亲，热辣辣的情哽在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