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葫芦洞

祖基

　　2019年秋季，我约了一位老同学去庐山，武夷山，福州，太姥山等地旅行。从福州乘高铁到太姥山已近中午时分;我知道太姥山的门票只是当天有效，只好选择住在山上。进了景区后，问了两家宾馆，无奈已经满员。于是我们两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只好背着背包继续向山上爬去。不过沿途风景很美，一时倒也忘却了旅途的劳累。
　　我们沿着木栈道走了几里后，经过太姥之心(一块心形的石头上长满植物的根系，酷似跳动的心脏），见到一个牌子指示前方有一葫芦酒店。酒店看上去有些破旧，不过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意思；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一回来。酒店里还有房间，于是我们在老板的热情招待下住了下来。
　　老板告诉我们下午不必走得太远，可在附近的一片瓦景区游览。还给了我一张名片，需要时可以打电话和他联系。
　　我们按老板给指的路线，从酒店后面的一条山道向西走去。经过果然名山，到了有名的一线天。有说法是不过一线天，枉来太姥山。由于正是双休日，游人较多，洞口排起了长队。也知道太姥山的山洞很有名气，可我们毕竟年事已高，计划是一个洞也不钻。于是每到一洞，往里面望望，只是拍张照片而以。
　　游览了一片瓦寺，悬空铜殿后；看看天色尚早，于是向前走到五百罗汉堂处从原道返回。太姥山果然景色绝佳，真是山有仙气，石有灵气，不愧称为海上仙都。
　　我们担心回去找不到住的酒店，在经过悬空殿时找到守护在门口的一位工作人员，询问去葫芦酒店的路线。他告诉我，在悬空殿下方有一栈道，走到尽头后不要走下山路，向上经过将军洞就到了。
　　我们从栈道上来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本应该再找人核实一下回去的道路。可巧这时有两个小姑娘从身后走过，向前方一个山洞走去。我根据经验判断，这么晚了，她们没有走下山路肯定也是回葫芦酒店；于是跟着她们后面走进山洞。其实我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没有想到年轻人走得快，加之地形复杂，一会就看不到她们的影子了。
　　太姥山的山洞和我们原来认知的山洞有所不同，这里的山洞是一些巨大的花岗岩石之间堆积形成的缝隙，互相搭接形成的洞穴。开始时只是以为走入两山之间的一条小道，洞口的道路还是比较宽阔，接下来越来越难走，就要开始钻山洞了。
　　这时我还是很自信，认为只要一直往前走，一定会走出洞口回到酒店。我们在洞内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而上下攀爬山上的石阶小道，时而穿越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时而又钻入阴暗潮湿的山洞。好在这时天还没有黑，多数洞内还可以见到从上面射来的亮光。
　　我们走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可是没能走出洞口。这时我的心中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只是不停得快步往前走。我的老同学看起来沉不住气了，嘴里不停地叨念，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我答道，刚才走过去的两个小女孩应该一直在前面，而且我也没有发现有岔道，应该不会错吧。你看到有别的路吗？我问了一句，他答道，我也一直注意着，就这么一条道。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洞内的路变得越来越难走。有的洞不仅要弯腰通过，而是要爬着过去。有时在一个山洞里看看没路可走了，仔细寻找，会发现角落里有个不大的洞口，钻过去就别有洞天，豁然开朗。天慢慢黑下来，本来在山洞内需要用手机电筒照明，现在洞外也看不清路了。
　　这时老同学对我说，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出来的路可不近了，不行咱们往回走吧！我上来那股犟劲了，心想不信就走不到头。于是说道，现在回去，可是还要走刚才那么远的路；也许洞口就快要到了。
　　每当我们走出一个洞口，看到一片光亮后，以为出洞口了；令人沮丧的是又一段爬上或爬下的山间小道，接着又是钻山洞。这样反反复复，似乎没有尽头。
　　身后的老同学在不停地念叨，不能再走了，这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话的语调似乎都要哭了。我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了，心中暗想，这样即便走了出去，恐怕离酒店很远了，还不如原道返回。我望着眼前一个直接往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洞回过头来说道，好吧，我们原路返回。
　　我们往回走着。我害怕手机的电用光，加快了脚步；可是老同学跟不上了。其实这位老同学体质比我要强；他是一位马拉松运动爱好者，不但参加半程的比赛，而且平常也要跑十几公里的训练。这次出游，每当我累的走不动了，他看起来还是走的轻松自如，经常是落下我很远，坐在前面等我。现在的情况反转了，变成我在前面等他，不停的催他快走。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体力确实有些透支了。早上，我们在福州游览了几个景点，走了近二三十里路程。中午乘动车到太姥山后，又爬了十几里山路。在洞中我已经出了好几身汗了，衣服已经湿透了。我可能是想急于走出山洞的缘故，身上爆发出使不完的力气，一点也不觉得累。
　　老同学的体力比我好，为何不行了？其实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内心的恐惧造成自己的精神慌乱，不知所措，变得体能下降。这时老同学提出，我打着手机往前面照，他在后面看不清道路，于是我让他走在前面。可是走了不远，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了后面。
　　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根本没有胆量走在前面。前方漆黑一团，不仅要辨别道路，要躲避突出的岩石，还担心脚下滑倒。时而突然会有从眼前飞起的蝙蝠，令人心中一惊。
　　坦率的讲，眼前的处境，还是我一生中遇到过最艰险一次。我这个人，平时是谨小慎微，优柔寡断；可是偶遇突发事件，变得异常冷静果断，更不知道危险害怕。
　　眼下我只是心急想快走出山洞，心中并没有什么担心害怕。并不是我内心有多么强大；只是我一直盯着脚下的道路——是走在人工敲凿出的小道。这说明我们一直走在景区游览的线路，没有进入什么荒山野洞，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沿着小道会走出洞口。
　　我估摸着按时间应该回到进来时的洞口了，可是又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出去。我这时意识到；坏了，迷路了。
　　老同学见这情景，精神已近崩溃了，像个孩子一样在后面不停地闹腾着，埋怨着。可能这就是常说的老小孩，人岁数大了，会变得像个孩子。我的心情有些烦躁了，大声对他吼道，你闹什么闹，闹就有用吗？就能出去吗！又不是我愿意进来的！大不了我们在洞里蹲一宿，有什么了不起的！
　　让我这么一训斥，他变得平静下来，说道，不行咱们求助吧！我说，再走一会，我的手机没电了，你就打电话求助；就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信号。他说，也是，尽量别求助，听说现在救助开始收费了。我听了，笑道，老家伙，你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走着走着，我感觉我们经过的路有些熟悉；我仔细抬头看着眼前的洞口，这是刚才我们刚才返回的地方！说了一句，坏了，我们又转回来了！老同学说道，那就打打电话求助吧！我说，好吧！先看看能不能找到信号。我们走回一个可以见到天的开阔一点的地方，老同学惊喜的说道，有信号了！这时我的头脑有些清醒了，猛然想起，酒店老板曾给我一张名片。忙说，慢着！先打这个电话，酒店老板的。
　　电话通了，我接过电话，急切的说道，陈老板，我们在山洞里迷路了，走不出来了！陈老板问道，你们在哪里进的洞？多长时间了？我答道，下了栈道后进去的，应该离酒店不远了，在洞里有两个来小时了。他听了说道，你们进了葫芦洞了，可是两个小时应该出来了，进洞时看到一个石狮子了吗？我答道，没有见到，不过我们是走到半路往回走了，现在发现又转回来了。他听了说道，我知道了，其实你们转了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我的酒店旁边几百米的地方，两个洞口的就在酒店附近。你们继续向前走，不要走回头路，我进去接你们。如果手机没电了，就呆在原处别动。
　　听了陈老板的一席话，顿时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盏明灯，眼前现出一片光明。身边的老同学就像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调都变了，无助绝望的心情一下子灰飞云散。我们忘掉了饥渴劳累，快步向前走去。
　　前方山涧中一条小道，直接通向头顶，山道很陡。我们向上攀爬着，路越来越窄，最后一段是侧着身子挤过去的。不过现在的心情不同了，刚才是在黑暗艰险中挣扎，眼下的艰难却变成了乐趣和享受。
　　又走了一段路，老同学兴奋的说，你看，来接咱们了！我也发现了前方脚下从岩缝中闪出一束光亮。见到陈老板后，我俩不停地感谢着，陈老板憨厚的回答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三个人继续走了十来分钟，陈老板用手电筒指着蹲在地上的一个石狮子说，就是这个狮子，它是用原来的一块石头雕刻的，见到它就快走出洞口了。果然没走几步，眼前一片光明，葫芦酒店就在面前。
　　我俩直奔酒店餐厅，见到里面还有两人在吃饭。仔细一看，是来时和我们一起登记住宿的两个女士。她们见到我们问，你们怎么才回来？我答道，别提了，钻进山洞里迷路了，走了两三个小时，亏了酒店老板刚把我们接出来。年轻一位一听笑了，用悦耳的江南口音说，哎呦！你们也钻洞了。我俩进了通天洞了，哎呀！好长啊！走不到头啊！好害怕的！她吓得非要打电话求助喽。她用手指了指身旁年龄大些戴着眼镜的伙伴。
　　这时候陈老板走过来说道，两个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敢走葫芦洞，还是在晚上，真的很了不起。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在夸我们。
　　这时在一旁年轻女士搭话道，比我们的通天洞还难走吗？陈老板答道，论距离，你们走的洞长些，论难走可差得远了。我的老同学搭话道，好么!有的地方简直就是爬着过去。女士听了惊道，哎呀！要爬着过去的吗！
　　陈老板接下来说道，葫芦洞是太姥山最难走的洞，平常少有游客敢走的。葫芦洞有一千几百米长，我们当地人最快的也要四十分钟走过去，一般你们来旅游的大约要一到两个小时。我听了心中暗道，我们虽说走了两个多小时，可是中间又转了一圈，相当于在葫芦洞里打了一个来回，这速度也不算慢了。
　　我回来打开了百度查了一下，里面是这样说的；葫芦洞全长一千五百米，其中有一洞后先窄后宽，型似葫芦，可容百人。宋时曾在洞内建过葫芦阁，现在尚可寻到残砖断瓦。洞中长有红楠，木荷，杜鹃，空谷兰，和粗大的古藤等植物。洞内有13处天井，7个厅堂，可供游人娱乐歇息。洞中奇妙之处，美不胜收，其乐无穷，人称天下第一洞。
　　看到此处，心中懊恼无限。分明是一处美景，看到眼中的全是黑暗和惊恐；白白在洞内奔波了两三小时。又看了一些关于葫芦洞的游记；就是在白天，也少有人描写美景和乐趣。多诉说的是艰险和恐惧，后悔走入洞内，有的人半途就吓得返回了。更有甚者，说在洞内见到前面走着黑衣人（传说有人遇到黑衣人跟在后面走没有出来）。这样说来，走葫芦洞就是探险，而我们夜闯葫芦洞岂不更为刺激吗？想到这里，又有些心安理得了。其实如果不是走错路，我真的没有勇气和胆量走入洞内。
　　次日清晨，我起来后先去观看酒店附近的两个洞口，先到东边昨晚出来的洞口，葫芦洞的标牌上赫然写着年老体衰者慎入。另一个在西面的洞口，石头上刻着将军洞三字。望着洞口向上的台阶，本想进去看个究竟；可是昨晚的遭遇还心有余悸，于是望而却步了。
　　将军洞是由一个叠石洞群组成，有四个通口，分别通往葫芦酒家、葫芦洞、龙须岭、骆驼洞，号称十八洞。昨晚我们就是进入将军洞后误入葫芦洞的。
　　此次出行游览了四个城市，四座名山。一路走来，风光无限，风景名胜各异。当时看的是兴奋不已，过后这些都犹如过眼云烟；唯有太姥山的葫芦洞让我久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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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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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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