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最远的距离

大智若愚

中午十一点多，在红星路的红星小学门口的对面马路上，在三人合抱的槐树下的路边，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背心的男人蹲在那里有一阵子了，他的旁边放着一辆飞鸽牌的二八式自行车。车的后座上一边一个竹筐，红艳艳的大枣里夹杂着一片片绿色的泛着黄边的枣叶。竹筐里的大枣很新鲜，圆润而又饱满，红的是那样发亮。满满的筐里放着一个秤。也不知用了多久了，黑色秤砣都被用的圆润而又黑亮了。

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出头吧？虽然黝黑的脸上皱纹已经深壑，虽然头发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虽然背已经成了问号，不过他的眼睛还能看到精神气，灵动的发亮的眼睛让人不会认为他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太阳的儿女是不会有城市男人那种白而嫩的女人气的。农田的男女经过日晒雨淋往往会显得苍老很多。他蹲在那里有一会了，两个胳膊肘拄在腿关节，一手拿着两块多钱的都宝烟一手夹着烟头，两腿间的烟头大概有七八个吧，一根烟抽几分钟，算算时间也有半个小时了，他在这里蹲着不像是在卖东西，因为有个老太太在车旁拨拉着筐里的大枣挑着蛆眼，他都没察觉。还是那样蹲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小学门口。好像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似得   小学门口，有着一群等着接孩子的人，老头老太太居多，年轻女人也占三分之一比例。年轻父亲可就是凤毛翎角了。看的出来在这个特殊时间的特殊人群里，那凤毛翎角的男人是受人尊敬的。老人们多数受到刺激，无休止的数落自己的儿子或女婿没责任感，对孩子不大关心等等。那三分之一的年轻女人，像一个个百合一样，孤独而又洁白的站在那里，城市的女人对皮肤很在意。哪怕下楼买个冰激凌也会必备一件遮阳伞。所以一个个孤独的站在那里的女人的皮肤都是稚嫩而又洁白的。站在马路对面槐树底下的那个卖枣的男人边蹲着抽烟边想。只是年轻女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马路对面的又黑又显老的土鳖。她们或专注的看着此刻安静的学校。或带着羡慕的看着那些凤毛翎角的接孩子的男人。是羡慕那些男人的妻子吧？毕竟接孩子这是似乎是两个人的事情呢，凭什么总是当妈的接啊，这！似乎是女人的共同思维和想法，可惜所有人包括这个社会都忘了，女人掌握着家庭的所有权力包括男人的烟钱。总觉得我给你家生了孩子就是一辈子的最不公平，恨不得生孩子这事都能让男人去做，然后女人最好天天买衣服化妆品把自己打扮的回头率高些在高些，并且应该男人连烟钱都省了，好防着他们出去喝酒吹牛，男人在外面顶着太阳挣钱的时候，女人最好躺在空调屋里看着电视磕着瓜子并感叹着生活的没劲。

“你这大枣多少钱一斤啊！”挑着蛆眼的老太太打断了黝黑男人的思维，随意的说出价格，男人看到学校门前停了一辆黑色大气的雪佛兰，车上下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顿时男人像针扎了一下浑身恨不能缩成一个针眼那么大的东西，怎么看到她了，我的前妻！！！！是她！好久没看到她了！！一起生活的那几年，就像上辈子的事了，我以为自己都忘了，可是为什么今天看到她自己的心情仍是这么复杂呢？她比高中时候丰满了，比大学时候妩媚了。记得高中时候她就像只小鸟，雀跃的飞来飞去。那几年我写了多少情书？撕掉多少？记得她最喜欢静静的坐在学校的白杨树下一边看阳光在手掌大的叶子上闪闪发亮一边听我弹着木吉他。临高考的时候，在那个阴天的闷热的白杨树下她轻轻的像是对自己说“你怎么不给我写信呢？”记得她在大学时候我去看她，在那个白杨叶子哗啦啦响的校园马路上，她牵着我的手，快乐的说着，不停说着，那个安静的大学，那个泛着阳光的湖中的亭子里，是她每次看我写信的地方，也是第一次拥抱的地方。抱她的时候，我听到路边的白杨叶哗啦哗啦啦的，响的声音真好听啊！那时候的她很漂亮呢，记得那天后她来信说我那次去让很多男同志伤心呢，记得她的室友说我穿着军装的样子比照片还帅呢，怎么想起这些东西？都是看到她的过，嗯，一定是！以往都是她家那个皮肤稍微黑的眼睛总是有点忧郁的小保姆来，今天怎么碰到她了？见鬼！让我想起来最不该想起的东西！不过她真的漂亮很多了，三十八的女人看着就像二十八九。不，比她二十八九的时候都漂亮。城市的生活让她焕发了自己的生机吧？还是她本来就属于城市？“哎！你这大枣到底卖不卖！！问你话呢！”她也站在那些等待孩子放学的人群里了，穿着一身深蓝色裙子的她，比那些好像白百合的三分之一女人要漂亮许多，真的漂亮很多，像什么？以前就觉得她像花，此刻更加觉得美得像一朵仙女般的花了，像什么呢？对了！紫罗兰！对，真的很像紫罗兰，像蝴蝶般的裙褶，那紫色的花瓣，那泛着白色的花边，就像是她那紫色裙摆和白色如玉的肌肤。   

紫罗兰！据希腊神话记述，主管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因情人远行，依依惜别，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泥土上，第二年春天竟然发芽生枝，开出一朵朵美丽芳香的花儿来，这就是紫罗兰。多像她啊！曾经的维纳斯的眼泪，度过了短短的和我一起的婚姻，度过了对她来说冬天的痛苦，换来了而今春天的发芽生枝。换来如今芳香的季节。她的美丽和魅力从来不属于我的世界，不应该属于我的世界，虽然我努力让她的春天开在我的季节，可惜，冬天的太阳在怎么努力也无法给予她春天的地热天暖。两个世界的人，相遇相处相守注定是痛苦的吧？虽然我努力了，非常非常非常的努力了，太阳证明了我的努力，因为它曾在曾经，看到毒辣辣的日头下的我。星星记得我的努力，因为它看到过，疲惫的躺在工地那简陋的破屋子里的我。可惜她的春天注定不是这里，可惜冬天的太阳怎么努力也不会提供春天的暖风。还记得离婚时候的她的眼泪，还记得我那时候笑着对她说去吧！还记得那个民政局门前有一颗白杨树，只是那天没有风，那些白杨叶子耸拉着那些巴掌大的叶子，阳光照在那些叶子的时候闪闪发亮，真的很像眼泪在树上。现在多好啊！紫罗兰开的多漂亮啊！真为她高兴啊！“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搞的？少找了我十块钱！哎！卖大枣的！！！！”   叮铃铃！！！！几秒钟的功夫，各个教室跑出一个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所有人翘首在瞬间汇集的孩子里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有的孩子熟练的把书包扔到三轮车上，有的孩子麻利的坐上爸爸的电动车，有的孩子欢快的和同学告别，一个小胖墩讨好的跟着一个漂亮小女孩不停的说着。两个小男孩忙碌的边走边交换着手中的漫画。有的大人走了，有的大人还在踮脚寻找。她？依然静静的像朵花一样绽放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在等我的小公主，我做梦都梦到的小公主。她的眼睛像她鼻子像我，眉毛像她嘴唇像我，如果那几年你早点出来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吧？不过那你会每天放学回家后就扔下书包打开电视，像村里很多孩子那样。一定不会学什么舞蹈的。自然更不会有现在这样小小年纪就有亭亭玉立的淑女气质了。如果没有现在的环境，等大枣熟了的时候，你只会忙碌的捡着地上一年的收成，而不会像很多城市的小孩子见到红彤彤的大枣那种心情赞叹的。我的女儿，现在的你是幸福的，那种环境的你会是失去翅膀的。幸好你妈妈没有告诉你我的存在。幸好那时候有了一直到现在仍然疼你爱你的爸爸。知道吗我的女儿，从你蹒跚学步时我就远远看着你，从你甜甜的笑里让我觉得你的幸福。从你漂亮的小裙子，从你奔向妈妈的小红脸，摇着妈妈的手撒娇，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由衷的感到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你和妈妈一样，不应该属于农村，不应该属于平房，不应该属于。。。。。。我爱你，我的女儿。看到你，心里就踏实了，今天还看到了你的妈妈，看到你们都好好的，心里踏实了。。。。。。   

老婆等着我买化肥呢，儿子等着我买回去旱冰鞋呢，看到了，就行了，都挺好，就挺好，丫头，回头我再来看你。闺女，只要你笑的开心。。。。。。

他走了，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穿行的走了，其实在他们那个村里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带着两筐山里特产跑到城市来卖了，，他却一直在卖。他对老婆说多挣点钱，对村里人说没本事挣大钱用要多辛苦点让家里日子宽松点，实际上？只有他知道自己几乎每月来到这个城市为的是什么，他爱她，也爱她，她心里装着儿子同样装着这个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女儿。这个短短的有点凌乱的夹杂着白发的男人，这个穿着的黑色短袖都被洗的泛出白绒毛毛的男人，这个黝黑皮肤佝偻了脊梁的男人，这个眼角皱纹已经很深牙已经发黄的男人，谁会知道他曾经穿着军装那帅气的英姿飒爽？谁会知道他心中的故事是怎样的冗长而又苍凉？他走了，骑着同样苍凉的二八自行车走了，只剩下树下横七竖八的烟头和那个买大枣的老太太知道他曾在那。那个老太太一下午就逢人遍讲“今天有个农村的傻子，卖给我大枣没收钱还倒贴了我十块钱，来，尝尝这大枣新鲜不新鲜，挺甜的，来尝尝，都尝尝”。。。。。。

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他曾在那，他的紫罗兰。当他骑着车子离开的时候，那漂亮的紫罗兰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咬着嘴唇，眼睛里都是水。“妈妈，你手怎么这么湿啊？你发烧了吧？发烧要打针的，爸爸在车里，让爸爸带着你去打针，打针后买好吃的”“妈妈想吃大枣，你给妈妈买吗？”“大枣是什么？比肯德基好吃？”

王省江

借鉴了意识流吧？赞。

大智若愚

爱晴皇岛 发表于 2020-4-28 16:13
借鉴了意识流吧？赞。

是的，意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