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睛武二

杨本堂

红眼睛武二
文/杨本堂

　　武二和儿子干了三年宰牛的行当。
　　操刀的的活儿他从来不让儿子干。每次宰牛他总是顶着半斤白酒的雄胆，雪亮的刀子在牛的喉咙上一去一回，血水喷涌的一剎那，武二的眼珠子是红的。
　　割下牛头，下边的活儿儿子干，剥皮，剔骨，倒臓，卖肉……
　　几年下来，武二越杀手越怯。牛这样的大牲口，不像猪狗鸡鸭不知道死，吱哇乱叫。而牛是有灵性的，面对着屠刀，瞪着一双恐怖的大眼睛，潸潸地流下无助的眼泪来。那时候武二的眼睛有一种酸涩。
　　武二买了一付红手套，他不杀生了，将来死了对阎王有个交待。
　　为了帶动经济发展，地方政府开发了玉皇顶。武二所在的村庄是景区的中心。两千多年前的古县城遗址，众多的寺庙古迹，九沟十八峪的自然风光，以及原生态的水干果基地，为周边的经济发展帶来了勃勃生机，一时间餐饮、超市、理发店应运而生。美好的旅遊前景让武二有了新的想法，他精心设计了一辆骡马拉的花围子车，这种消逝了近百年的交通工具一定很吸引人。武二是精明人，挣钱的方法比别人多。花围子车专拉那些小姐太太，她们只要喜欢就肯掏钱。
　　武二在集贸市场看好了一头抹油黑的小骡子，小骡子套小车，大小适中。他把小骡子顺顺溜溜套进辕子，随后扳紧车闸，“叭”地一声响鞭，车轱辘就地擦出十几丈远。他又松开车闸，前拉后剎，左拐右抹，小骡子顺从地听着吆喝，随着鞭子转。武二赶了半辈子大车，懂牲口习性，欢天喜地把小骡子买下了，骑着它回了家。
　　五天后，花围子车按设计打造停当。武二牵出小骡子，他要套上车到街上溜一溜，试试车。
　　武二一手牵着骡子笼头，一手撩起套夾板，一个“刹”字没喊出来，小骡子突然把头一低，一蹶子踢飞了套夾板，第二蹶子踢张了车辕子，三蹶子，四蹶子……一蹶子比一蹶子踢得高，高难而优美的动作像孫猴子倒踢紫金冠，踢得武二防不胜防，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蹶骡，买的是蹶骡。
　　武二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它，拨了卖主的电话……妈的，对方是空号。武二又给儿子打电话，说你爸玩了一辈子鹰，这一回让鹰把眼晴鵮了，花八千块钱买了一头蹶骡。儿子说爸你别上火，现在是高科技，会有办法的，我正在去内蒙的路上，有话回家后再说。
　　回家后，儿子第一句就说，“爸，把骡子处理了吧。”武二“噗”地喷出一口恶气，红着眼睛说，“怎么处理，宰了它。”
　　“宰了是肉价，亏大了，拉到市场把它卖了。”
　　“谁买，活腻了吧。”
　　儿子一手握着注射噐，一手握着药水，举在爸的眼前晃动着，“只要把这个给它扎进去，保证一个星期百病不犯，别说碰它的屁股，捋它的尾巴也不会尥蹶子的，再精明的人也看不露。”
　　啪，啪，啪。儿子磕去了瓶口，药水“吱吱”地抽进了注射噐，“干胳膊细腿，多好的小骡子，正好套花围子车，肯定是抢手货。”一边说着胆怯地朝着小骡子走去。
　　“慢。”武二挥动着完好的右手，叫住了儿子，“你把它拴到大桑树上去，脑袋吊得高高的，缰绳越短越好。”儿子点点头，牵着小骡子来到大桑树下，缰绳从树杈上甩过去，“嗤”地一拽，把小骡子脑袋吊了起来。小骡子狂燥地嘶叫两声，欠欠屁股，失去了弹跳力。
　　儿子乐了，他从心里佩服老爸，姜是老的辣。
　　武二绷着脸从屋里走出来，接过儿子手里的注射噐，手一抖甩在了身后，猛然从腰间拔出短刀，对准蹶骡的喉咙捅下去……
　　武二揉了揉血红的眼睛，说，“还是去贸易市场，买一匹红马来，顺便买一套串铃。”

王泽生

小说篇幅不长，从这些文字中写足了人性。从一开始杀生的不眨眼到菩萨心情的转变，再转而杀了那头伤人的骡子又是一次升华。武二是不想让这头牲畜再祸害他人。小说有伏笔，那就是买骡子的时候骡子是那样恭顺，伏笔就是骡子的主人做了手脚，一同武二的儿子，这些是细微处，读者不可不知。悟到此，就知道作者写作手法的妙处。

杨本堂

看来泽生细读了一《武二》，你不仅是评诗的好手，也是评小说的好手。来吧，这个地带好清凉。

王省江

没有几年的写作经验是写不出这样的作品的。
点赞。

无名草

武二人性善的回归是作品妙处，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