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

张鸥

《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随笔）
张鸥

　　应了节气，日历牌上标着22号“小雪”，天气预报也史无前例的来得挺准，昨天傍晚老天爷就开始变了脸。“雨夹雪”，大概齐这是庚子年的最后一场雨了，下得粘稠筋道，雪化于中光听“沙沙”响，心去感知吧。
　　连续多日奔波，身心俱疲，加之脚的暗疾，窝家休养。也是的，机器轴承还需要时不时的较较油，何况卑弱如我的小体格呢？早早的听雨，迷糊睡去。
　　生物钟定格在五点了，不管有没有做梦有没有喝醉，无冬与夏，到点准醒。似乎奶奶活着的时候还迷信过，我出生那一刻“寅”末“卯”初，性格有虎的彪力加兔的柔顺，哈哈，一点不准，别信。我就是直巴拉叉的一个人。
　　拉开窗帘，前院的香椿树一夜冬雨光了头。枝条像极卸妆的病榻女子，奋力抓扯撕挠舍不得老去。后院厢房顶上，风车吱吱转个不停。那是我老爸给我特意做的，别人出门看晴雨，我看风力。推开门，台阶有些湿滑，呼呼气，猫顺着门缝挤进来。它毫不客气的抖抖毛，搭炕沿偎到打着呼噜的枕畔边。
　　下雨天，睡觉天？床上炕上沉稳均匀的呼声，我干点啥呢？再说什么“早起三光”也徒劳无益，再有洁癖爱擦拭收拾暂且憋着吧。
　　瞎想就是多想，不怕操心爱老，想着想着就给上心的人们发消息：
　　“今儿个尽量少出去，留神脚下”“绝不能感冒了啊，自己爱惜自己是真的”……还不嫌啰嗦的“别打雨伞，穿雨衣”。几时许，自认率性的我变得这般絮叨了？！
　　老妈下了热馄饨，老爸催我“快吃哈！多吃。你看你，盖张纸都哭得过了”，不喜，无可奈何。爱之深责之切，我在老爸心里的份量我知道。
　　猫懂人语，一听“吃”字儿比我动作麻溜。老妈一碗一碗晾上馄饨，夸着猫贬着我“就是个笨，不灵头”。
　　从来讲理我就没赢过我老妈。她姓李，一肚子“理”。曾经暗比她就是月老派来治理我倔爹的，以至于养成了看她俩“舌战”的习惯，不吵不辩我还适时“拱拱火”。
　　老妈打兑好猫食儿，坐到桌边，瞄见老爸往我碗里添个馄饨，鼻子一拧“哼，犯贱吧。她都多大了？”老爸望望外面的雨，夹粒花生米，“多大都是我闺女，都是孩子。她够累的了。”老妈假装呛到了，干咳下：“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还有啥不知足的？”
　　猛劲吃，不抬头，不接声。我就怕老妈这样的开篇，接下来就是逻辑条理贼清晰的大论。
　　我说这不爱吃那不想吃的时候，老妈就开炮“惯的，吃五谷想六谷？别忘了你小时候……”
　　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是我们小时候就耳朵磨出茧子的话。
　　爷爷奶奶下雨天拉风匣添稻草沫子烧炕，倒烟，呛嗓子，愣说“火大无湿柴”。
　　老爸老妈下雨天拿糟木头添灶膛，蒲扇煽半天，火苗子“噌”的出来“燎”了头发。
　　嗓子眼细，不爱吃粗粮，像玉米饼子、秫米粥，宁可饿得直哭也不张嘴，我挨的打，至今心有余悸。落下“病根”，再怎么粗粮细作，我也不得意。大米粥，大米饭，剩粥都无所谓。
　　我说过，我除了记忆力还行，别的都不行。我清楚记得七六年地震，老爸那年修大黑汀水库出外工了，妈拽着我和妹妹下雨跑门口。板门倒了，大山墙倒了，地震棚里嘀嗒雨。好在那时互助，不分生产小队你几队我几队，一条街就是一家人。白薯干都是快货，大人均着孩子，男的让着女的。
　　后来，住的房子几经翻改建，歩脚越来越宽，举架越来越高，窗户越来越大，反倒丢了什么似的。胡思乱想间，突然怀念起被窝踹被抢枕头的“好玩儿”。
　　也是奇了怪了，洗完车就下雨，擦完玻璃就下雨，考验我的耐性般的。这雨不紧不慢的下，下回多少人的旧时光？遥远且温馨的一幕又一幕？
　　一个苹果切两瓣，一块炉果掰着吃，亲情爱情嚼碎就忘了味道么……琢磨不透何故“一人饮酒醉”？
　　羁绊梦萦的“桃花源”是否有那么一处水云间？
　　晚来天欲雪，信笔涂鸦写杂思。这样的天气真的挺适合回忆的。忆着，瞬时泛暖，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老少健康齐可的，有啥不知足的呢……今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