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 野菜的记忆 伊人/原创

伊人

在我们北方，在我所居住的地区，总是春来迟迟。

清明过后，天气才逐日渐暖，柳树长出鹅黄色的嫩芽，一些赶早的花儿们也相继绽放，小草也在偷偷的拼着力气冒出点点的绿意。静悄悄的田地里，各种野菜星星点点的，或聚集或分散的遍布田野，肆无忌惮的生长开来，大地的生机开始显现，田地里开始热闹起来，一眼望去，视野里不仅是忙碌劳作的农人，还有一些勤快的挖菜人的身影，土地上一个冬天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虽然，现在人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舒心如意，不愁吃穿，但相应出现的一些疾病是越来越凶险，越来越可怕，尤其癌症患者日益增多。民以食为天，在这些进嘴的食物里，尤其是粮食，蔬菜和水果，这些产自土地的重要供给，无不是在化肥农药的催化下才成长，收获，最后变成家家户户餐桌之上的食物，当然也就无一不是遭受过药害等污染过的东西了。这些不能不说是造成现在各种疑难杂症的根源之一。所以，人们开始注重养生之道，尤其在吃食上做文章，能够吃到野生的或者没有被污染的菜果，才安心放心，好像吃了这样的菜品就是为健康筑了一道防线，为自己加了一个护身符，生命的安全就有些保障似的。所以，一时间，野生蔬菜被奉为绿色纯天然食材，备受人们推崇。那些原本无人问津，寂寞地生长在荒郊野外的，默默无闻的小野菜，一下子就登上了酒店饭店的高大上的席面，成了那些经常流连于酒桌饭桌的达官贵人嘴里的解毒剂一般。于是，这遍布乡野田间的野菜由原来的一名不文的村姑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闺秀的身价了。

当然，野菜不仅是这些富贵人的新宠，也是很受大众青睐的，所以，每年春天，有不少的闲人闲妇们都投身到挖野菜的行列中来。最近几年每逢清明过后，我和同事几个姐妹，也会抽出时间结伴走村串地的到田间河边挖些野菜。我们会挖些荠菜，苦麻菜和野生小蒜，满载而归。每次都得用两到三小时的时间，辛辛苦苦挖来的劳动成果，却需要用多其一倍的时间来摘洗收拾这些野菜，所以，这看似不起眼的活计，却是辛苦费时的小工程啊，要想吃到新鲜嫩爽的野菜，不付出点辛劳是不行的。

对于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来说，我对野菜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和记忆的。因为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除了上学的时间，春夏业余时间大部分都是用来打菜的。好像我们天经地义，与生俱来的就得去从事这样的劳动。尤其是小学阶段，那时的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们那样娇贵，八九岁就能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了，比如放学后的打猪菜，拾柴禾，这些我都做过。下午一放学，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写作业，好像我们小学时也没有那么多的作业。而是挎起篮子，拿上小锄，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结伴去挖菜。我们不叫挖菜，通常都叫打菜。那时我们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有的人家还养鸭，当然少数人家还会养羊，所以，打来的菜是专门喂给这些禽畜吃的。我们家打来的菜基本都是喂猪吃的，那时打的菜我印象最深刻的有辉头菜，马齿笕，鬼见愁，苦麻菜，曲麻菜还有竹节菜等等，但对现在人们喜欢挖到食用的荠菜我却没什么印象，就好像那时我们的土地上并没生长叫荠菜的这种野菜。其它还有些我都记不起来了。打的最多的是辉头菜和马齿笕，其实，那辉头菜和马齿笕都是有润肠功能的菜，猪吃多了会拉稀的，但我不知道那时为什么还要喂它们这样的菜吃（要搁现在可不行，且盼着猪快肥呢，还能让它拉肚子变瘦）。可能是弄熟了再加些谷糠就不拉肚子了吧，那时我们只管把菜打回来，母亲负责加工以后再喂给猪吃的，所以具体的操作细节我好像有点模糊了。那时养一头猪是不急着出栏的，最快的也要八九个月才能喂肥，猪身上的肉是慢慢长出来，不像现在喂食一些激素类的东西三两个月就将猪催的肥壮肥壮的。虽然，天天都要到地里去打菜，但那时的我却从不觉得累，其实好像也不累，也不觉得厌烦，倒是很乐意做的一件事，手拿小锄，用力一剜，那颗菜就从扎根的地里轻轻松松地被我俘获。其实更多时候不需要工具，直接用手一掐，或一薅，那菜就被折断或揪起，所以打完菜的小手上总会留有黑绿色的痕迹，也很难洗掉。要是赶上地里菜多，一片一片的，不一会儿功夫，装菜的篮子就满满的了，看着满篮子的菜，有着收获的小喜悦和小成就感。当然，打的菜积攒够两三天的，也可能不用天天去打，也可以玩耍玩耍。玩耍一些农村孩子经常玩的游戏，什么跳绳，踢毽子，跩口袋，下五虎，歘骨头核等等。到了夏天时，也是野菜最肥美最茂盛的时候，不管天气怎么炎热，怎么流汗，菜是照打不误的。口渴了就捧起地边机井里抽出的水喝上几口，那时地边都有从井里抽水的泵在嗡嗡的抽水灌溉麦田，我们就顺着抽水的管子接水喝，那水来自地下几十米深，甘甜滋润，喝了也不会闹肚子。那时我们都是穿着凉鞋光着脚，因为鞋脚都沾染很多泥巴，打完菜后，我们就用那凉凉的机井水冲洗干净，冲洗时也是几个小伙伴互相打闹嬉戏的欢乐时光，你撩我一身水，我又反击扬你一身水，一来二去，在纯真的笑声里你戏弄戏弄我，我捉摸捉摸你，那才是稚嫩的本真的无忧无虑的快乐，也是农村孩子来自乡村田野的特有的一种劳动后的喜悦吧。即使吃不到好的食物，穿不到漂亮的衣衫，在辛劳中度过的童年无不是成长中的一笔财富。那时小孩子的体质是真的好，着凉水也不生病，家家的孩子都特别好养活，风里土里泥里的，大人们好像不用怎么精心的照顾，一个个都茁壮的长大了。

小时候的我相当勤快，我记忆中，经常因为这个优点得到左邻右舍的夸奖。记得有一年暑假，我一天没闲着，和一个要好的同学结伴，打了一暑假的草，每天顶着烈日酷暑，钻到玉米地或高粱地里，一干就是一两个小时。那时打草不用工具，直接用手薅草，不一会就薅一大背，然后用绳子捆扎好，背回家，回来再继续干。有时手被草勒出口子，红红的生疼，也不声张，有时草刺激皮肤会很痒，有时庄稼叶子也会喇肉割脸的，但我从没退缩，一个暑假硬是坚持下来了。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要强的劲，可比现在的我强上百倍。那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和勇气，我其实是最怕蛇的，但打了一夏天的草也没想过要是在地里遇到蛇怎么办？我更不记得那时我到底在地里碰到过蛇没有。一暑期打的草，晒干后卖给生产队喂牲口，当时卖了八块钱，父亲当时说：这些钱够你和弟弟两人一年的学费了。

勤快的我有时还会和大人一起下地打菜。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由隔壁的二婶带领，我还有姐姐以及其他一些邻居，去地里掠甜萝卜缨子，那甜萝卜是公有的财产，是不允许随便乱掳破坏的。其实那次行动是我们先一晚“预谋”好的，一大早大概五六点钟就开始出发了，说是去掳萝卜缨子，其实是偷，那时我们战战兢兢的掳了一会，忽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只听有人说了一声：赶紧趴下，看秋的来了（那时大队或生产队都设有专门看护庄稼的人，我们称之为看的）！听到有人告诫，我迅速趴在地面，记得当时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过了半天，见没了其它动静，大家才惊魂未定的都爬起来，后来也没敢再多掳了，就匆匆忙忙赶回家了。那个年代，这样的偷盗行为是非常严重的。我记得，村里有一户成分是富农的人家，就是因为他家人偷了些白薯秧子（我记不太清是白薯秧子还是甜萝卜缨子了）被抓了现行，结果大喇叭天天广播批斗他，还要上纲上线，说他地富反坏分子不好好改造，还继续犯罪，还让他天天扫大街。时至今日我已不记得那时对他有没有经济上的处罚了，那时批斗比罚款要更首当其冲，更为严厉和郑重其事，好像精神上的惩罚要比经济上的惩罚更能奏效，更为重要，是更为先决的惩治办法。那次偷掳甜萝卜缨子可以说是儿时的一次历险记，是带着时代鲜明特征的一次惊险经历。

野菜，在我儿时的那些年代，在没有更多药物以及其他污染源污染农作物的年代，虽然更纯粹更天然 ，但它们是家禽家畜的家常便饭，从来没进过人的嘴里，以致于，我那时还天真的以为这些野菜人是不可食用的，人吃了会中毒的。而今，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在市场上五花八门，蔬果种类频多的今天，在人们想吃什么就能买什么的今天，这些长在河边田间地头，甚至生于荒野长于荒野，无人栽培，不被呵护，任凭风吹雨打，伶仃兀自生长的卑微的野菜，却成了餐桌上的野味佳肴，成了广受欢迎的祛火解毒的有着良药功效的难得的养生之菜。以前的家禽家畜都吃腻了的野菜，现在成了人，尤其身居大城市人嘴里的稀有绿色食品，虽然不是很贵，但也是稀罕的季令菜品，当然，现在的禽畜尤其像猪这样的家畜，更是和那个年代的猪无法相比了，连它们的食谱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它们不仅吃不到这原始的野味，本该属于它们的食物被剥夺，被颠覆。就像本该喝水的人你硬让他喝酒一样，被强加的给予。看似，猪之类的食物是提高了档次，但它们的寿命却是缩短了很多，这能说是猪的幸运而不是悲哀吗？这其实不也是食猪肉的人类的悲哀吗？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非昔比了。野菜，这名字本身就带着素朴的本质和泥土的味道，由原来的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由灰姑娘变成了白雪公主了！

殷凤君

野菜的记忆，洋洋洒洒写了3000多字！赏读美文中也勾起我对童年时和小伙伴们一起挖野菜的温馨回忆！

伊人

fngsrjg 发表于 2018-3-17 22:07
野菜的记忆，洋洋洒洒写了3000多字！赏读美文中也勾起我对童年时和小伙伴们一起挖野菜的温馨回忆！

谢谢妹妹点评！欢迎常来，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