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之恋》

张鸥

　　

《圆月之恋》（小小说）
张鸥

　　题记：本故事十之八九属于虚构，我坚持认为是真的，请勿对号入座，谢谢。同时在某种意义上是对情感的尊重吧，再次谢谢。
　　
　　十年前，她的丈夫刚过完正月初六，着急挣钱出车跑长途，半挂货车有贷款，还有一大堆的费用等着。她拦挡不住，“差这一趟钱吗”？……临走前，她们一家三代聚一桌吃饭，丈夫顺口搭音儿的冒出一句，“啥时候挣够了，我也不干了。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忒累”。
　　
　　计划着赶到十五到家。却噩耗传来，刹车失灵埋骨异地。生活瞬间变了模样。那年，她三十九岁，儿子十六岁读高一。
　　
　　失去丈夫的她和痛失爱子（亦是独子）的公婆那一刻不再是一家人，界限除了家产分割，更兼残忍的情感驱离。公公不言不语沉默多日后，急火攻心脑中风卧床不起，婆婆则听从娘家侄女侄子的，“年轻幼小的，靠不住，得防着点”。
　　
　　她领着儿子过，婆婆照顾着公公过，在日防夜防中，越来越向远，隔膜。
　　
　　九年前，正月十五，她和儿子在后院屋里鸦默雀静的，儿子写作业，她对墙暗自垂泪，想着丈夫，一肚子话没处说。前院的婆婆插上后门，拒绝她的进入。屋里亮着灯，老太太又在瞎琢磨呢吧。
　　
　　互相间两个女人经过前晚的争吵，都懒得解释，心包裹的愈发严实。虽然事实是表哥来问问她，缺啥少啥不？需不需要帮衬？（爹娘早逝的她深得舅舅待见的，表哥是奉父命而来。）大概哥俩唠的比较粘糊，时间长了些，婆婆在心里结了疤，傍黑儿喂鸡时，故意数落，“咋就守不住窝呢？想飞？门都没有，膀子打折你”，她忍不住委屈，接了声。
　　
　　元宵节快乐是别人家的事，千千万万人都快乐，她不快乐。或许，婆婆也不快乐，她想。
　　
　　她和儿子戒了元宵。婆婆不戒，她看见过婆婆给丈夫的遗像前摆过一碗扎心的元宵。老太太总是忘不了儿子的口味。
　　
　　日子不咸不淡没滋拉味的活着。人家都是念叨着“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那几天好对付，吃啥都是过年？！她不行，她锥心的疼，她怕看人来人往的喧嚣，更怕看人家老少一块儿上街去“丢病”，人家图惜吉利好兆头，谁懂她的心病早就层层叠叠落着痛？为了儿子，她熬着。
　　
　　八年前，儿子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搂着孙子，“我的宝儿诶，你走了，奶奶想你可咋办”？“没事儿，还有我妈呢”，这句安慰无济于事。怨她曾经不经意间，委婉拒绝提亲时说过，“等我儿子考完再说”。她忘了，婆婆没忘，婆婆的心一直提溜着。
　　
　　不是特别重要的红白事儿，她很少和婆婆坐到一桌子吃饭。坐了也是别别扭扭，心里堵得慌，嘴里也就跟嚼蜡似的，糊弄几口拉倒了。
　　
　　农村人家庭妇女多，有利也有弊，能及时伸手帮，带个孩子捎个菜的，也能传闲话，有梗儿添个叶，嘴长人身上想说啥就说啥。后果是不管不顾的。全凭人自己揣摩着办。
　　
　　婆婆始终不把房产证，宅基地，土地承包证，粮食支补等等交给她。万一的万一“走道”了怎么办？老太太心思挺细腻，虑的远。
　　
　　她呢，自从儿子离家后，去了开发区打工，见的多了，想的也开了。她在一帮工友姐妹那里，听说过一些“二婚”家庭琐碎的烦心事儿，想想自己喇喇乎乎的性格，倒不如干脆这么过下去。一个人等候儿子，累了就和相片说说话。至于老婆婆的“防守”，年头多了，也放下吧。
　　
　　婆婆的腰疼好像又犯了，她交电费那天，听见隔壁大婶儿几个娘们小声嘀咕，“老爷子打了粑粑腻，她气的填灶火烧了，搁以前，肯定是洗的干干净净的，那人过日子细啊”……她没敢追问。说白了，这些年婆婆渐渐见老，她有点儿心疼。
　　
　　儿子在毕业后找了工作，谈到结婚总是敷衍她，不着急。她嗔怪着“儿大不由娘”，而后由他自己掂量。帮到那个雪天，儿子给她电话，“妈，留神脚底下，摔了我心疼”，挂上后她抬头正瞧见婆婆端着一盆水迈门槛儿，吃力的样儿，心被蜇了一下。
　　
　　她请人把婆婆对过屋的炕重新拆了搭上，跟老太太说，“你孙子等钱儿娶媳妇儿，我住的后屋租出去，行不”？拿孙子当挡箭牌，那就定了。
　　
　　她把备好的年货都放在外屋地，婆婆的眼皮子下，喊着回家过年的儿子，“问你奶，明个儿咱吃啥馅儿的元宵？我买了好几样”。
　　
　　惊喜掠过青年的脸，这个话他乐意传。
　　
　　等到娘俩出去溜达溜达，儿子俏皮劲儿上来，刨根问底到底为了啥？她吸吸凉风，淡淡的，“我有你惦着，你奶奶呢？你爸在那边想惦记也惦记不到啊”……
　　
　　十年后的月圆，冻了十年的元宵端上来，他们重聚，咬开甜甜的馅儿，彼此咽下。人啊，怎堪一个“情”字动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