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石

张鸥

       冰塘峪景区以石显胜，鬼斧神工姿态各异的石头遍布，不管是峡谷边的、梁岭上的、还是犄角旮旯的，它们默默地静立，每一块儿石头都有一个传说故事呢。
       人都说，宁生孬人别生孬命，且看这块福字石的来历吧。
        山脚下刘家有两个儿子，均已娶亲成家。大儿子刘珍，憨厚老实，自小体弱多病，刘家买的童养媳黄梅儿，圆了房。二儿子刘宝，身强体壮，就是心眼常搁胳肢窝（不好使的意思），娶了舅家表妹李巧儿。姨做婆赛阎罗，姑做婆倍倍香，这刘家老太太偏爱李巧儿，是不用提的。单说她不待见黄梅儿，是有由头的。
       黄梅儿是个孤女，三岁父母双亡后被叔婶收养。她哪会看啥眼色、知深浅、懂分寸呢？叔叔趴地上给堂妹骑大马，她挠扯也要上去，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把拎起她，扔出去。挨打受气的黄梅儿长到八九岁，大脑袋小细脖，胳膊没有秫杆节粗，豆芽菜似的。邻居看她可怜样，就劝说她叔婶，不如送人当个童养媳，省点负担。叔生性懦弱，上炕认得老婆下炕认得鞋，婶子的决定不容更改。
       刘珍呢，虽然是小门小户，头生头长的男孩儿养得娇。身体又赖赖巴巴的不好，经人说合，黄梅儿来到了刘家。刘母使唤起黄梅儿来，如同使唤小毛驴，开口闭口，这是半斗谷子买来的。刘父毕竟是个大老爷们，看啥看得开，他拿黄梅儿当自己人看待。他说，穿在身上是衣，埋在土里是妻，刘珍那个样，也就黄梅儿不嫌弃，儿媳妇当然就是家人。有意思的是，这老爷子还找人掐算黄梅儿的八字，极认真的记下来：“癸亥年生，林下之猪，为人刚直，不顺人情，财谷如意，六亲疏淡，自立权衡，晚景胜前，兴家创业之命。女主持家，牲畜旺相，享福享寿之造。”他看好黄梅儿。
       有了俩儿媳妇的伺候，刘母摆起谱来。她和李巧儿炕头炕沿说话，一会儿喊“梅儿，端杯热茶来”，一会儿喊“梅儿，炕凉了，你去烧烧”。下厨切菜，打狗喂鸡的活儿都是黄梅儿的。更有甚者，刘父上山砍树，滚崖，摔死了。当村人用两根木头绑着，死人脸朝下，抬回家时，刘母哭天抢地数落：“黄梅儿，还说命格好呢，妨人哪，真妨人。”黄梅儿大气不敢出。她想不通，公爹走时好好的，咋就躺拍子（停尸板）上了？是真怕毁了容颜，没法地下见先人，才脸朝下吗？
       寡母婆婆愈发不好伺候了，她和李巧儿学会了游糊打将，美其名曰“解心烦”。省碍眼，大冬天的，刘母支使怀孕的黄梅儿去拾柴，转过脸来说，多亏李巧儿烧得热乎炕。刘宝不说话，刘珍不干了，哪能这么欺负人呢。
        刘珍要求分家另过，刘宝觉得大哥也不干活，痛快答应了。山脚下老宅子归刘宝，那是从来不吃亏的主。山上的几亩林地归刘珍，黄梅儿就挽着包袱，两口子住到了离菜畦楼不远的小房子里。
        刘珍听着鸟儿歌唱，看着蝶儿飞舞，泉水潺潺阳光暖暖，远比整天躲在老屋里好多了，他试着舒展筋骨，练着练着，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黄梅儿生下儿子那晚，还是刘珍颠乎山下找的接生婆。春去秋来，黄梅儿和刘珍边带孩子边辛勤耕耘，三口人过得其乐融融。
       再说刘宝，听说了李巧儿和坎下赌徒，为了偿还欠下的赌资，钻了一个被窝。闺女草垛里哭着了，跟小要饭的没两样。刘宝怒了，提着鞭子满大街嚷嚷，要找李巧儿算账。吓得李巧儿和赌徒跳后墙跑走，刘宝寻着方向追。没办法，李巧儿她们躲进苞米地里，刘宝追丢了人影，更加窝火，抡起鞭子不管不顾地甩着那些庄稼。高粱杆苞米杆，拦腰折断，谷子尖掉了。刘宝一路甩打，一路不住嘴骂着。突然，响晴的天儿起个炸雷，一下击中刘宝，他的后背上多了一行字：“鞭打青苗四十里，惩戒。”或许真有青苗神吧，也未可知。
       这下，刘母傻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杵着棍儿沿街乞讨要饭，还得听着旁人的冷言冷语。
        黄梅儿听砍柴人说了婆婆的遭遇，心里很是纠结。刘珍搂儿子睡沉了，她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思前想后。于天理于人伦，唉，难啊。迷迷糊糊间，黄梅儿看到，一个头戴官帽手持玉如意的仙人站在不远处，和善的眼神望着她，耳边传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放下过去执念，当赢后福……”猛醒过来，黄梅儿赶忙进屋，推醒刘珍，两人连夜下山寻找刘母。一条街又一条街，他们找到近乎疯癫的刘母，一左一右搀扶着，回到山上。
       擦洗干净的刘母吃饱了，蔫蔫地坐在门槛上。刘珍让儿子近前，叫奶奶。愧疚劲儿上来，刘母低声问：“梅儿呢？躲着我？她会不会怨恨我？报复我？”刘珍笑了，宽慰她：“娘，梅儿不是那样的人。她去下河锤布洗衣裳去了。”
       黄梅儿坐过的那石头上，深深刻了一个大大的“福”字，她们一家三代四口人幸福的过着日子。再再后来，来福字石前祈福佑安康的人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