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字石

张鸥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山野百姓的基本生活愿望。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则祈愿着，父做高官子登科，良田千顷靠山河。说来说去，人人都想着下一代子孙比自己强，兴家立业站得稳。没有谁家长辈希望后人是“黄鼠狼下豆鼠子，一辈儿不如一辈儿”。明代长城脚下的原生态大峡谷，被誉为“南有九寨沟，北有冰塘峪”，景区内的禄字石，沧桑中坚挺，道道纹络承载着故事。
       相传，山根一个村子里有个刘员外，乐善好施心肠好。他的名声大噪，传到龙潭底下趴着的俩老龟耳里。这两只老龟，是秃尾巴老李的手下，多多少少有了些灵性道行。它们想亲去探探，刘员外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善，还是沽名钓誉整的玄乎套。摇身一变，幻化成两个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到了刘员外家门前，吵嚷着讨要吃的。
        可巧，那天刘员外家厨房里没什么剩饭剩菜，水缸里有两个王八，是准备用来给员外老娘熬汤补身体的。眼前俩老头儿这么饥寒交迫的样子，刘员外于心不忍，吩咐下人，捞出来炖了，又烫壶热酒，端上来。两只老龟喝汤饮酒，话就多起来。
      “话说当年咱俩一起拜师，如何如何。”下人盛上一碗饭，续上一盆汤。
       “是呢，话说你还瞪我一眼，咬我一口，如何如何。”下人继续上饭盛汤。
      “话说师傅教的，咱心服口服，如何如何。”一来二去的话说如何如何，饭锅见底了，汤锅干了，酒壶空了，下人急眼了，瓮声瓮气地说：“就俩王八，哪那么多话说。”龟就是王八，俩老龟以为被识破本相，怔住了。刘员外赶紧制止，拿出点银两递过来：“二位，对不住了。你们也吃喝差不多了，我家人也得歇歇了。”俩老龟相视一笑，拱手谢过，遁去。留下一句话“将星大吉昌，权柄重明堂，你家禄星将至”。
        不曾想，哪庙都有屈死鬼儿。刘员外的儿子跟人合伙倒腾古董，遇到了局中局，骗中骗，赝品抵换走真品，被扭送告到官府。屈打成招的儿子认了罪，刘员外倾家荡产，好歹留儿子一条性命。实在没辙了，刘员外遣散下人，问明儿媳，是愿意陪着刘家东山再起，还是另寻他人避免受累。儿媳一想到以后搬到山上沟里，没了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狠心索要一封休书回了娘家，抛下一对孪生儿子刘福、刘禄。
       刘员外善名在外，不少乡邻知道他家境况后，纷纷接济他们。怎奈，越渴越吃盐，儿子刑讯受的伤，越来越重无法痊愈，熬了一个多月，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刘员外悲愤至极，跪地问苍天：“我一生行善，何来如此凄惨结局？难道真的好人没好报吗？”过后，抚摸着孙子刘福、刘禄的头，语重心长地叮嘱，一定记着好好做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虽然儿子没了，等于上房抽走梯子，刘员外也没灰心，他还有孙子呢。领着俩孩子重头再来，开荒种地、挖菜采药。俩老龟感应到刘家有难，一饭之恩亦当厚报，悄悄暗运银子，扔在他们祖孙的茅屋里。刘员外不明就里，以为是老天睁眼神仙显灵，帮他们呢。
       有了银子，刘福刘禄去了学堂。刘员外依旧自食其力地干着活，依旧一如既往地帮着比他还贫困的人。遇到猎了怀孕的动物，也极力劝阻，放生吧。为了刘福刘禄的成长，刘员外是胸脯挂笊篱，操碎了心。刘福斯文，性格稳重，是个读书的料。刘禄则不然，好抱打不平强出头。
       嘴皮子磨破了，当爷爷的也不省心。刘员外就给刘禄派任务，把红豆黄豆掺一块，让他边分拣豆子，边听磨出茧子的一套套道理。刘禄的性子磨得差不多了，刘员外就让他读书之余可以拜师习武了。
      刘福在山泉边背诵诗文，刘员外闭目歇息。刘禄在岩石边舞刀弄棒，师傅指点他，一招一式虚实结合。匆匆数年，刘员外看着俩孙子长成大小伙子，有滴苦尽甘来的眼泪流下来，带点咸涩。
       鞑靼大举进犯，边关烽火告急。刘禄跃跃欲试，想报名前去。却念及爷爷含辛茹苦养育，如今年事已高，不忍不能不尽孝。他静坐石头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取舍两难的烦恼，一蹦一跳的闪。察觉孙子心事，刘员外也跟着矛盾，躺炕上烙饼似的来回翻身，睡又睡不着，不睡还乏得慌。半梦半醒之间，紫衣禄神点化他：“当去则去，福禄保你及万民之寿，尔可明白？”
       刘福送刘禄，兄弟俩依依惜别。刘员外目送刘禄的身影奔向敌楼。金戈铁马，号角齐鸣，奋勇杀敌的刘禄，打了一次次胜仗，深得长官青睐，荣升了戚家军步兵营的带兵官。
       刘员外与刘福，想念刘禄了，就到刘禄习武的石头上坐坐，把思念送上云海寄给刘禄。盛衰荣辱转瞬即逝，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唯求志存高远流芳千古，禄字石的来历和意义就是这样的。
      禄字石，祈福护佑国泰民安，山河无恙，成了到冰塘峪一游时，必看的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