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4-22 20:03
在松竹峦顶,有平山寺瓴。陈迹中抟传的,还有钟罄赐福。这里有高树清流,或窗前的憨厚,这些也有意味深长的自然历程。清楚流畅的花前路旁,也有我义无隐晦的面颜和足迹。我不屑虚娇,或是俭解熹微而纠缠的春泥。我思树叶浓厚,绿意鲜明,皆为挚爱。我细窥嫩条纠缠攀爬,昔岁的藤蔓枯萎,冥漠而无言。
广茫的刘凹,随伴黄昏的刘凹小屋。从李子尖往南,牧草无绵尽。静野似山脊滚落,野蒿摇颤,悠沉而倦怠。刘洼水库,沧浪怡景。岸滩石铺,湖波汩汩。远树水浪,丘壑幽远,而淡蓝深翠。茶、橘、樟、桂,在烟霭柔风中飘逸着。茶女新绿,曲身而行,而且黄梅戏声声。松林涛声中,流露的情意,颠簸摇荡而殷勤。石岭老屋,空壕而塌毁。七零八落的田园,心迹倒还洋溢,勃发着农人的夙愿。释迦畈与王墩龙王庙,隔河相望;麻园、洪塅、梅子岭,山青水长。平山乡以北,意境萧瑟,我惟能欲通脱庄颜而无意踌躇,亦无甚深感怀。虽然香樟俊美,柏树挺拔,它们矫健倔强之情态超然而卓群。
平山乡以南,精蕴霭然如画,蓬松朝曦而赫然。牌楼、洪岭,一路向南,庭院姿致,老树在村野绿茏中而疏散。槐、柳、泡桐和石楠,繁花绕砌,试比楼高而酣偎。汪岭、桥头,狮山、黄苗;波意而水急,入缽缶盂湖而气象浩茫。从刘八房往南,连峰叠嶂;到牛行岭、李家山,烟雨迷蒙,独听而淅沥。门汀垅陌,古墓殿堂。泊岸漏船,更是罹怀牵缠;空山飞泉,清波浮游,暝色深沁而苍茫。
公路以西,后河以东,灯火辉煌相映成趣,波边波而澎湃于夜色。张湾、九龙至团山,鹭翔闲适,枝琼而娇艳;庙后、黄岭和汤畈,茉莉月季,丰彩异迹而令人留连;路西而北,环水而修于路,涡媚犹圆。路西而南,前后河已汇;皖河风色斩急,滔滔而滚滚。城岭路西,龙牌、潘河;轻盈绿叶,漫游而脱然。横坝、牛行,蜿蜒施施;河滨船傍篙支,致趣而飘舞。
智识通达的希望光辉,犹如潺流不息的婉转小溪。寒风枯叶,已经渐行渐远,融化或隐没在了夜空里。在轻盈飘逸的叶落中,也透露着夜露的清芬。旭日夕阳后,还有无数动人的场景的解释,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悄渐杳。平山乡依然顾盼无禁地,在酣足细屑中,在浑沌与精妙中喧闹着。
我在平山乡撮山景,杜鹃多逸豫,春倦而落红无数。这里捘落拂逆,摇曳侧歇,迷离旷野,浊流逝滚。这里人们曾心伤纷滴,于耕倦书吟中。我在急遽温情地攀登山川,听河水喧扰,秋蝉却意外地恬静。群星繁多,缓和了我的寂寞。这里的群耸翠峰,低矬了宜人的乡间的轮廓。无论蒙蔽与萧索,都在清闲悠久中走过,步履络绎而凡俗自适。苍古的山寺,宽敞的公路;阡陌上的野草闲花,也临风而舞,当然此时已过了杨柳千丝时。我历人海、浮云、荒波,华发如云如故。在富丽有致,玲珑剔透,欢歌笑语中,我欲烦激忿抑而摇坠。狭窄的谷底,也倾泻回响着,我天长地久的梦,只是少了几分广漠。在墙荫下,软弱的高粱叶,也曾有粗野怒放的燥渴,它依然瞭望着躁动的阴阳河。
平山乡公路两侧,有名园胜迹,游览犹为顺宜。春秋佳华,或步或车,沿“人”形月北、月平路,无论田郊泊港,梧桐、柏、松,胜景倶盈。翩翩舞影中,遐想悠悠,人生如寄。又有长桥卧波,点缀游亭佛阁。莲舫泛舟中,又有游不尽的湖光山色。或是别墅亭院,红釉青彩而幽雅清馨。
张桓、刘余谟与平山乡。据《怀宁县志》记载:清,张桓。《大雄晴雪》。看山不作等闲因,却喜空花现化身。但得寒光常满座,何须大地总名尘。千岩莫辨群峰翠,众壑争先万象春。此相本无安有相,澄观未许赋摇银。 清,刘余谟。《登大雄山绝顶》。白云乘兴即相招,扶杖攀萝入望遥。江汉辨时连雨阔,星晨立处不风摇。始知瞩目来天地,自觉登峰小市朝。况有惊人新句在,不妨搔首问青宵。
我徜徉于琳琅满目的青松游园,领略着婆娑殊美。这里凉风犹拂面,荷香方醉眠。从百花争艳,到赏雪郊宴;纵声情味如画,百鸟婉转献媚。古刹石洞,水阁凉亭,柳荫棕林,淡妆浓抹总相宜。我在渡头闲谈,犹如精致的字画,皆显三昧境,其情趣赞之而不暇。当然也有零碎渐退的风景,空落着奉承;也曾平静的腐朽,浮沉着阴晴冷暖。
青翠的尘世,滚滚浑厚而娇柔。泛露的青涩,迷离的激情,在红烛摇摇中,闪烁成影。灯光幽微的佳境中,轻拂静卧而波涛溅滚,泄漩舞颤。自古才子佳人多缠绵,盘结蕴愠,犹峰斜坠云锁。迷模的山溪,积郁的裂罅,急切兴奋的聚喘着,似有野牛而狂奔。光泽在血沁的枫叶中,穿过了丛林,冲荡着溪水。溪边枝缠叶摩,窈窕而摇摆不已。它们在寂寞地燃烧,祈盼着再次粗鲁的海涛烈日。浓烈过后,醇厚的泥土,往往飘浮着胜利的喜悦。痛楚欲望,也在风涛平稳中,萎落而垂折。辗转蹂躏的茂草,又在山冈田野,迷惑欢欣着。这里的生命苗细,却贪婪不息。绯萍潺溪,霞石仙窟;只留下,缠绵哀艳的史话。
姜筠与平山乡。据《怀宁县志》记载:姜筠(1847-1919),名秉文,字颖生,别号大雄山民,又号宜翁,怀宁人。光绪十七年(一八九一年)举人。早年从广东画家陈理斋学画,深受教益。书法学苏东坡,山水仿效王石谷。经不断努力,其书画堪称苍古秀润,题绘倶佳,得意的作品几可与王石谷媲美。他作山水画,喜以唐人诗句布局构图,画成之后,即以唐诗为联,题入画幅。有时按求画人的姓氏,选唐人同姓的诗句制画,看到题句就可知求画人的姓氏。传名作品有光绪三年《良马
良驹图》轴,二十三年《设色山水图》长卷,宣统元年《仿诸家设色山水》册页等,现均藏于省博物馆。
歌声里,也有墙垣陷落,房椽残破。但是只有凝碧秋云,悲哀着历史。颟顸的平山人,轻妙着改革开放。他们不惜抛下娇妻爱子,在忙碌中奔走于江湖。他们肤浅的人生趣味,载沉载浮于利益。其中也有兴味于醇酒美妓的浪子,贪恋中忘却了庭园山水。脆薄的爱恋,在愁闷的释放后,就会烟消云散。只是人情世故的表演,有时弄混了主角与配角。他们在清歌艳曲,辛苦遭逢中,编演着世态炎凉。
原野蕴积着野性,怒涛狂暴而凄厉。似水流年里,平山乡引人有异域的遐思。咸丰九年(一八五九年),皖河北岸,相连四岗,桩签密布,太平军驻数千。然清军多隆科部,九月二十四日夜,乘守军陷于疲惫,越壕爬沟,施放喷筒火箭。守军奋起炮击,英勇抵抗至次日晨,城内起火,守军数千人牺牲,守将霍天燕荣、石廷玉被俘,石牌城陷落于清军之手。我只是逛逛恍惚的历史,融洽微风中纷纷凋落的花瓣。在简略而污劣的风景中,有鄙曲野蔓的笑颐。这里却留下了春风青冢,随时随地的催泪佳话。旅人奔程,难免伤痕而呻吟。我沉莹的滴落,只是世故的足迹。我若甘美宽怀,更是色衰的超脱。
摩挲绰绰,漘荈酬朋,在平静的光阴中,我只能看着时光流寥而无语。我看着缭乱的菜畦,安歇的院落,感受着空气的轻薄与爽朗。石牛山和上马岭间的平山寺,早已被玷毁和磨灭。这里曾经有古旧的丹炉,宝塔隅落,草棚摊货;佛光普照的大雄宝殿,恩惠尘世的佛祖菩提。如今早已灰飞烟灭,渺无际涯,倶往矣。只剩下慰藉的小鸟恋故枝,情思而迷离,在风晴雨雪中伫望着。
平山街道,市人多嘈杂。春耕夏耘的农具,秋收冬藏的食品;爆竹灯彩,水饺年糕,琳琅满目。霞色潮音中,果筐花篮;美丽颤动的蝴蝶结,娇柔飞舞的星星娃。砚台、炉香、招魂幡,应有尽有,不一而足,丰沛而繁华。微雨春晨,秋阳暮色里,散发着生意人的灼烈情怀。
平山乡人心灵舒畅时,也会生气勃勃。茶余酒后,愤世疾俗,没影子的事。嫠妇偷情,也会受到冷嘲热骂,除非是忙于打麻将或对该诅咒的小嫠妇看好。他们不会羁绊,更不会玩弄,随便骂骂,没有野心只有同情。夫妻仳离,弱女卖淫,更为众所恚,自不能言。他们能把生前恩爱,当作死后情愫,续弦与改嫁的事,历来鄙视为羞耻风味。
平山乡人喜欢说笑话。会使你笑到:牵着妻子的手到醋缸里找自己老婆,或是摸着自己下身问别人有没有。至于小猫把鸡鸡当老鼠吃了,或是姑娘的订婚戒指忘了掉在洞洞里,却叫未婚夫去找;这些在他们那里,是算不得笑话的。看似闲情逸致的人们,用笑言蜜语补缀着无涯的悲绪之泪,安慰而快乐着。
萧索疮痍的平山寺陈迹中,纯洁而做母亲的少女,软润颔颊,仙度已去;她的女儿踏着潮头踊跃,波浪天涯。从徽韵藤蔓,飘至珠玑帘栊;走过平山断井颓垣,安居在玳瑁梁栋。我眺幽谷月色明朗,看微风满园而花影模糊移动。渺渺茫茫,光景暧昧中,我惋惜漫游的生命。状元府邸,才子佳人,抛下愚顽而卑鄙不文的山人,
而英年早逝。静静温香的琴棋书画,尚洁颖悟的诗词歌赋,在命运偃蹇与亨通中,幻化成了乳汁,日夜哺育着平山乡人。
我日耽风雅,无念自己写下素事篇章。每援笔饰笺,辄劳悬怀,命蹇如斯,殊觉赧颜。我在此只是淡写生活旋律。我非倩人,亦无蓝本,信步观场,稍散郁滞,慨当以慷而已。